还不待步清楚回味过来,房渺子早已越窗而出了,只有爽朗的话语飘了进来:“尘儿,老夫临了想起还有大事未办,醉薰焖掌还是下次再尝,哈哈。”
夜迁尘早就双眼直冒火花了,眼见着房渺子居然还是越窗而去,转身看向身后同来的晁雷。
晁雷何许人,那都算是夜迁尘肚子里的半条蛔虫了,早就在夜迁尘杀人的眼光飘来之前捂紧双耳。
见夜迁尘看向自己,晁雷那脑袋瞬间拨浪鼓附身,使劲地摇着,可怜晁雷身后端着饭菜的一行人,只能双手颤抖着端着盘子,承受着自己这年少的太子爷一波一波的怒线袭身。
见夜迁尘一时间竟没收拾自己,步清楚双眼直视房梁,半眯双眼。
心下还想着方才房渺子的一番别有深意的话,这古代的日子,从一开始就没有太平过。
看来,以后的日子是十分热闹了……
天色未明,启明星傲然当空,北风呼啸地吹着,大风卷沙,狂肆喧嚣。
仅是初冬,炎汉的隆乾京都却已寒意万分。
一队人马簇拥着华丽的马车,缓缓地驶向远处城门大开的京都正门。
伴着狂风呼吼声,马蹄声,车轮咕噜声。
以及车内传来的夜迁尘的狂嚎声。
“啊呀呀,小楚子!你怎么能将我的军呢,我可是太子啊,不算不算,重来重来!”
“小楚子,你怎么又以下犯上呢,重来重来!”
“小楚子,看错了吧,这明明没将我的军,铁定和局,重来重来!”
领队的晁雷听见自家主子完全没有形象的嚎叫声,不由想起自家主子两个月前在梁华县遭人爆料时的信誓旦旦,以及如今的无赖行为。
当下默叹,节操这东西,果然已经远离自家主子很久远了。
一众将领似乎早就习以为常了,眼观鼻鼻观心,淡定地朝目的地前进。
富丽堂皇的马车里,步清楚满脸阴鹜地看着,正把自己那纤长的手伸向棋盘,打算“毁尸灭迹”的夜迁尘。
忍无可忍地抄起自己手里的暖炉直接塞进了夜迁尘的手里,快速地将白玉打造的棋盘整个端走,扔出一句话:“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古人诚不欺我。”
夜迁尘手里握着暖炉,讪讪地收回了手,嘿嘿一笑,不以为然地说道:“不就是下象棋么,何必较真不是,何至于用上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再而言之,本太子向来表里如一,一如既往的金玉其外,怀才其中。”
“一路过来,将近两月时间,未胜一盘,悔子连连,耍赖无数,和局毫无。太子爷,这是金玉其外怀才其中?”
步清楚不冷不热地说着,将手里的棋盘放到身后。
那棋子玄铁所做,即使稍稍晃动也并不影响棋子原先布局。
夜迁尘面上感概更甚,轻咳一声,正襟危坐一脸深沉。
连那双狐狸眼都少了几分轻佻邪肆,很是镇定地解释:“这不就是舟车劳顿,难免分神,加之本太子怎可与小孩一般见识不是,倘若赢了,岂不是胜之不武,胜之不武啊。”
“哦?那按之先前的赌约,既然你胜不了小孩我,是不是说我就不用同你那劳什子的房渺子师父解释关于十岁尿床的事呢?”
步清楚从夜迁尘手里取回原本自己的暖手壶,一边暖着手,一边眉开眼笑地瞅着夜迁尘。
今日的步清楚一身书童装扮,青丝拢起,两个月来的调养,白皙的鹅蛋脸倒是多了几分婴儿肥,如今一脸灿笑,竟是十分惹人喜欢。
当然,前提是没有前面的那句话,那在夜迁尘看来眼前的小书童就确实可以秀色可餐了。
“你明知那时是你和若儿干的好事,本就无此事,骗我欠下你一个恩情,如今让那最不省事的人知道了。你不去收拾烂摊子,对得起我救你的大恩么。”
夜迁尘说着,眯起狐狸眼,看着步清楚一字一句的说着。
步清楚往后挪了挪,挑眉应了句:“你解释不就得了。”
“我解释?那岂不是雪上加霜,火上增油,成了欲盖弥彰。”夜迁尘太了解房渺子了,他要是信自己的解释,这比让父皇不传位给自己还难。
步清楚忽然大大的叹了口气,眼露困惑,带着十分为难的口气说着:“可是,如今你胜不了我,你知道的,我一向赌品很好。”
“你……”
夜迁尘一个“你”字刚出口,马车外突然响起的震天鼓乐之声,竟将自己后面的话盖了过去。
看着步清楚十分无辜地摇着头,表示根本没听见他说的话,夜迁尘当下刷地离开软座,掀开车帘,怒气冲冲地走了出去。
车夫带着风帽,有条不紊地驾驭着车前的七匹良驹。
刚扬起马鞭正要落下,感觉到肩膀突然增加的力度,车夫不由疑惑地回过头去。
只见夜迁尘站在身后,一袭暗红披风随风翻转,一手朝他勾了勾,示意附耳过来。
车夫赶紧将耳朵凑了上去,只听夜迁尘对着他的耳朵大声地吼了句:“去给本太子把晁雷那小子叫来!”
顾不得揉搓自己被震得有些回音的耳朵,车夫赶紧勒住马驹,跳下马车,就朝着晁雷去。
收到车夫传话的晁雷,一听自家主子这会儿离隆乾只有数里了,竟突然传唤自己,倒是有了疑惑,登时打马就朝马车去。
一阵的嘀咕之后,晁雷一脸黑线的从马车那儿离开,扬鞭策马,当先朝着不远处声乐震耳更加发聩,已然恭迎许久的炎汉人马而去。
天际已经泛白,原本有些昏暗的天色,渐渐明朗。
皇甫珝一袭紫色锦袍裹身,外披银白狐裘,手握马鞭,身下的纯黑骏马凌立,长发半冠,额前的墨发随风飞扬,眉梢平稳,一双丹凤眼无波无澜,俊唇紧闭,猎猎寒风中,脊背挺立,不动如山。
同是驻马而立的风惊澜一身浅黄蟒袍,脚踏汗血宝马,清俊成熟的脸庞并无过多表情,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看似水波不惊,但若细细看去,竟是有几分阴鹜、不耐深埋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