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包强大摇大摆地从厅屋走过,使劲捅着厕所门把手,两脚踹开了门。从厕所出来,他嚷嚷着闷热,叫小爱去开风扇。小爱跑过去,满手泡沫地打开风扇。包强站到窗前,一边脱掉上衣一边嚷着天气太热,说,“你应该要求家里装台空调,这花费不了多少钱,这也看出你父母并不关心你!”
“你到底什么时候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小爱藐视地盯着包强,他似乎又胖了,动作迟缓,不明白包强这副老态是发乎自然,还是故意来打压她?
“我哪里对不住你了?你要故意找碴!
“你刚从我妈那儿要了两千元检查费,怎么不告诉我?”
“呵呵,老婆!”包强上前搂住她。
“你想控制我!”小爱挣脱开。
“让你控制我好吧!”
“我怎么控制你,”小爱越想越气,“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出差还要带安全套!”
“你认为你是什么?”包强的笑顿时没了。他背对她,一把拽住椅子,把上面的衣服往床上一扔(掉到地上也不捡),迫不及待地坐下盯着电脑,边玩边往嘴里塞零食。更气恼的是,他那粗壮的大腿压得椅子吱吱响,从裤叉里还能瞥见他那东西,可他毫不在意,仍糊了两圈牌。
小爱关上灯,躺到床上,傻傻地期待着包强还能跟她讲点什么。包强起身,打开灯,灯光刺眼,小爱把灯关了,包强马上又打开。这样几回下来,小爱示弱了,她缩在被子里,无声地哭着。包强总是这样忽冷忽热,好像认定她是个没人要的烂女人了,从一开始他就没给她好脸色,对她真吝啬,他到她家来,纯粹是做做样子,维持这种假大空的婚姻。可他一个毫无出路的中年男人,到她家“揩油”,根本没资格嫌弃她,按理是她有优越感才对。
包强仍在电脑前,他那坚实的后背纹丝不动,时刻像在说虽然今晚就要结束了,可他一点儿也不觉得可惜,他似乎就是要浪费掉这良辰美景。平时他一看见她就总是倦了,累了的样子,甚至还没睡就先响起鼾声,而一上网,他就什么病态都没有了。他盯着屏幕一动不动,头也不回,这也太明显了,太无视她的存在了,简直欺人太甚。
小爱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得自己这么守护着包强,反而像是监视者,显得下贱而可恶。她生怕他误会她想要他过来,但同时她又等待着,总觉得包强下一秒就会过来陪她,她等不急,无法控制地现在就要在身体上再教育教育包强,因为她是他的老婆,有这个权力的,这也是她唯一的本事了。想到这个她胸口绞痛,怎么也不明白:在那件事里还有点温情的包强,为什么一到现实中,就冷酷无情,像变了个人,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他?他仿佛愿意在那件事上给她快乐,但就不给予她现实的好处,就要和她唱对台戏,气怄她,给她难看。
这样等待着,压抑着,她竟昏睡过去。
她梦见自己被野兽追赶,包强不但不帮她,还兴灾乐祸,发出开心的大笑。她难受得醒来,挣扎着睁开眼睛,发现包强正冰冷地盯着她,她下意识地捧了捧他的脸,做出温和的样子。包强转过身去,把被子全扯去扎在屁股底下,隔得远远的,不给她被子盖。
我们可能觉得书面文字只是用来温和地描述现实,但它却逐渐变得威力无穷,因为它能够重塑现实。如果官方报告与客观现实有所冲突,最后让步的往往是现实。只要和税务机关、教育体系或其他烦冗的官僚机构打交道,你就知道几乎没人在意真相,表格上写的反而才更重要。——《纸上的生活》(择自《未来简史》第4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