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对供销员说了些什么?”胡妈走进小爱房里就问。
小爱半天也没缓过神,自己什么也没说啊!
“你大表姐打电话来了,供销员回去后讲了你一大通坏话,说你讲自己不想结婚,不喜欢做介绍,还讲别人都说你傻,是傻女……这些话你讲了吗?”胡妈气得脸色都变了。
小爱这才想起前天自己向供销员的推心置腹,真是后悔莫及,想到大表姐一家人的惊讶和不理解,她耻辱极了,没想到那些赤诚的表白会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狈,更没想到那供销员竟有这卑鄙的一手。
她满腔怒火,恨不得就去把他打一顿才好,咒骂着:“这头猪!他怎么什么都跟别人讲!不和我谈就算了,还要倒我的面子,真******不是人!”
“以后谈恋爱,再不要随随便便讲自己的缺点。你是谦虚,别人可不会这样看。你最好是少讲话,不讲话更好,那样才会引起别人对你的尊敬。”胡妈收起了要对小爱发作一番的想法,恳切地又说,“供销员他当然要向你表姐告状,他只有通过介绍人了解你,你们是刚认识,又不是谈了很久,你怎么能过分要求他对你了解。”
小爱对胡妈的话不以为然,胡妈的话虽然在理,但这个理很暧昧,而胡妈替供销员说话就是发昏,是奴隶性。供销员的真正目的是想把两人谈不下去又不愿当面拒绝的尴尬推给她,把谈恋爱的责任都卸给她。
“多夸你表姐已经把这件事向供销员解释清楚了。”胡妈又说,“供销员要你明天晚上去他那里,参加他一个同事的婚礼,你去不去?”
“我不去。”小爱坚定地说。
“为什么不去?”旁边几个邻居妇女实在看不下去,要胡妈拿出些大人的威严来,说如果小爱不去就干脆不要嫁人了,在家当一辈子老女。
小爱看到那些铁一样表情的妇女有些怕,想自己是否太较真了?正如她们大家所言,供销员也在打着灯笼找老婆,她这样计较他的言行,难道他就不能计较她?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对于供销员的招唤,她是否该像条狗样一路欢叫而去?
“又不是要你马上和他结婚!你以为和他谈就一定会成功?你对他满意,他还不一定对你满意呢,何况你们刚刚交往;你不要太认真,这对你又没什么损害,只是别自己花钱就可以了。”胡妈说话中表现出一种少有的耐烦。
“我是绝对不会去的!”小爱说完就飞快地跑远了,她知道明天自己准会去的;但是是胡妈叫她去的,她只是遵从命令。不过参加同事的婚礼这事让小爱一下子又心动起来,刚才的愤怒瞬间就没有了。一想到可以和供销员成双成对地出现在那些陌生人面前,她就说不出的兴奋;这样的事她从未尝试过,他的这种邀请有着进一步明确两人关系的意味。
村里两个无业男青年周飘和张寄拦住小爱的去路,盯着她的脖颈和胸部,咧嘴笑问“你的男朋友呢?”
小爱装作高深莫测的样子不理他们,赶紧溜走了。她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疯狂,见一个青年就非要发生一点事情不可,那些重复的故事其实是没有什么意义的,实在是龌龊而没有面子的,也是没有志气的。但如果她不控制自己,那样的故事又会重演;她不敢往这方面去想,她只是向往那种可以抹掉所有耻辱的冲动。
现在,那冲动又回到了她身上,她把自己关在房里大声吼唱,希望有人能听见她深情的歌声,她兴奋自己有正式的男友了,每个人都暗暗地想知道他是什么样子,这让她感到身份培增,格外理直气壮,总之就是说不出的痛快,她的自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顺。
沉醉中小爱幻想着供销员,她有些羞愧,但那想念却愈加强烈了,她期待能和他发生点什么就好,哪怕是结婚。她不懂他为什么看不到她其实长得蛮不错呢!连胡妈对她也尊敬起来,对她的吼叫不闻不问,好像她完全有这个权力。但是有一点:就是晚上再不准她出门,不能天一黑就夜猫样往外蹿,搞到深更半夜还不回,要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因为万一供销员打电话来而她不在,他会作何感想?她做母亲的又怎么回答?
晚上,胡妈硬要和小爱睡一床。胡妈在床那头语重心长地说,“你也莫犟了,就安安心心地找个人家嫁了算了,也算是给这个家积功尽德啦!……”
小爱缩在床角,听不进胡妈的话,觉得很疲倦,但又睡不着。
胡妈也睡不着,用拳头使劲捶得床板“澎澎澎”大响,感叹她怎么生了个瘟鸡样的女儿,接着她像梦呓一样自言自语,“结婚算了,结婚算了,你不要再吵了,就认定供销员算了。……”
“唉,结婚吧!”小爱在心里彻底认同了。
结婚后,她就逃脱了这个家,和供销员组成一个新家。将来两人会住在他单位分给他的小房子里,就两个人……她要好好地吻他,充满感激地吻他,要让他主动拥抱她,吻她,不让他从身边跑掉。为了让他选择她,她只有和他接触,尽快地发生点什么,才能确定关系;小爱想到这里激动了,想象着和供销员的“开端”,她感到前途光明起来。
小爱心情平静了些,但结婚的念头并没有减弱;她觉得嫁人是不可动摇、不可质疑的,活着的最好形式;问题是自己如何赢得供销员的心?这真是个难题,因为要结婚,她必须把自己磨练成让供销员喜欢的人。可是改变自己,改得让他人喜欢,真不是件容易事,而如果不结婚,似乎要轻松得多。
屈辱是人类情感中最具威力的,雪耻次之。——《纽约时报》专栏作家托马斯·弗里德曼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