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明月抬起头,他侧脸线条冷硬,轮廓分明,嘴角轻抿,目视前方时微微抬起下巴,很容给人高高在上、不近人情的感觉。
手上传来暖暖的热气,姜明月又偏头看了他两眼,发现他眼睫‘毛’上沾染了数片雪‘花’,心里的暖流便一阵一阵地涌上来。
“怎么了?看我看不够?”孟长突然扭头,把她的目光抓个正着。
姜明月蓦地有些羞涩,嗔道:“谁看你看不够啊?”一天十二个时辰,除去睡觉,有八个时辰都要面对他这张脸,好意思说看不够,又道:“我是看你什么时候才知道自己睫‘毛’和眉‘毛’上落了雪。”
说着,她拉住他站定在原地,伸手为他拍去身上的落雪,又用帕子细细擦掉他脸上的雪,嘴里碎碎念道:“这么大个人,居然不知道照顾自己,身上的雪也罢了,脸上落了雪也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长大的啊!”
孟长黑曜石般的眸子里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只是听她这么说,就觉得心里暖融融的,像是迎‘春’‘花’开了一样。
他仔细盯着她,说道:“明月,我看你看一辈子都不够。”
姜明月脸上红了一片,低下头,抖着帕子上的雪。
孟长是个行动多于语言的人,突然变得这么温情,她有些受不住。
孟长勾‘唇’薄笑,把她有点凉了的手放进自己的大手里,再次走进大雪中。
日子,这么平平淡淡的就好,真希望永远与她牵手走下去。
这一晚,孟长和姜明月都歇在宫里,本来孟长算是个成年的外男,不能住后-宫,但是后-宫空‘荡’‘荡’的,也就没那么多讲究了,夫妻俩得以能歇在一处。
凌晨时分,两人回了一趟皇庄,大人一个不在,他们都不放心孩子独自呆在庄子上,回转宫里时便把龙凤胎也带了过来。
宫里常年没有小孩子,一群宫‘女’太监围着龙凤胎看热闹,稀罕的不得了。皇帝辟出一座宫殿给他们,烧上地龙,铺上厚厚的织毯,两孩子正是学步的年纪,由小太监扶着,在地摊上撒欢地冲来冲去,累了就爬,或者小太监给他们当马骑。
可以说,他们在宫里比在皇庄上玩得还要疯。
姜明月和孟长安顿好孩子们,就去了若秋宫。
衍庆宫是皇帝的寝宫,宁王妃作为卫亲王的妻子当然不能在衍庆宫养病,便搬到了衍庆宫旁边的若秋宫。宁贵妃为表示对妹妹的关心,也宿在了若秋宫。
小夫妻俩来的时候,万安寺的方丈已经赶到了,为宁王妃金针渡‘穴’,很长的针扎进她脑袋里,旁观者触目惊心,不禁替她‘肉’疼。
接着又把宁王妃放在蒸笼上蒸,蒸笼下面的锅里是浓黑的‘药’汁。
幸亏宁王妃晕‘迷’着,如果苏醒着看自己又被长针扎,又被活生生地蒸,恐怕要留下不可磨灭的‘阴’影罢。
这样忙碌一番后,宁王妃的脉象终是平稳许多,但人迟迟不醒来。
过了三天,方丈大师念了声佛号,说道:“陛下,王爷,老衲无能,只能救治到这一步。”
卫亲王沉痛地问道:“大师,您的意思是,王妃她没救了么?”
“救也是救,不救也是救。”方丈双手合十,眉目慈祥安宁,“王妃娘娘什么时候苏醒,一天,一月,一年,十年,一辈子,一切皆看天意。她虽然昏‘迷’,但耳目皆聪,并非是死相。”
姜明月微微蹙眉,也就是说,宁王妃会一直保持昏‘迷’的状态,不定什么时候突然醒了,也可能永远这么沉睡下去。
她看了眼宁贵妃,只见宁贵妃皱着眉若有所思,泪光闪烁的眼底掠过狠戾的光芒。
方丈大师说完,朝孟长微微躬了下身(孟长算是他的师叔),向众人告辞。
皇帝道:“大师,朕送你出去,今儿劳累你了。”
出了殿‘门’,皇帝晦涩地问道:“方丈大师,皇后她,真的没救了么?”
方丈大师依旧是慈眉善目的模样,口中的话却很无情:“‘药’石无医,陛下节哀。”
皇帝苦笑一声,连告别的话都说不出来,直接去了袁皇后的麟趾宫。
他站在榻前,看着袁皇后瘦弱得瘪下去的脸蛋,心中越发堵塞。
“陛下?”袁皇后疑‘惑’地出声。
皇帝突然抱住她,闷闷地问:“静姝,你可不可以多陪陪朕?”
袁皇后一愣,轻拍着他的背,说道:“陛下,太子刚成婚,臣妾会努力活下去的。”
如果太子一成亲,她就死了,太子妃就会成为克死婆婆的不祥之人,对她将来登上后位不利。
皇帝一窒,笑容越发苦涩,她连多活几天的理由都是为了太子,而非是为了他。
一口血涌到嗓子口,他慌忙推开她,疾走出宫‘门’,直到了僻静处,才将血吐出来。
巫飚大惊失‘色’:“陛下!”
皇帝挥挥手:“没事,没事,血吐出来,朕心里好受多了。”
这话不过是骗人的,没有人理解他的感受,日复一日地亲眼目睹心爱的人像盛开过后的‘花’儿,一点点的枯萎,一点点的从‘花’瓣边缘开始发黄,任他夺爱她,任他想尽一切办法和手段,都无法阻止她的憔悴、枯萎,直至消亡。
这种痛,不啻于凌迟之痛,一刀一刀,割得他鲜血淋漓。
袁皇后没有理会皇帝莫名其妙地来,又莫名其妙地离开,恬静的笑容挂在脸上,柔声说道:“凌霄,你继续跟我说小石头和真真,这俩孩子来了宫里,宫里可真是热闹了。”
凌霄掩下苦涩,说道:“娘娘,您喜欢小石头和真真,奴婢跟世子妃说一声便能将他们抱来,岂不是比奴婢嘴说更好?”
“千万别,我这里病气重,不比秋猎那会儿,过了病气给他们可不得了。”袁皇后连忙阻止。
凌霄便不再劝,怕她闷坏了,便笑着讲起来孩子们的趣事。
宁王妃在宫里又住了五天,卫亲王多番请求皇帝,这才把她接回王府。
除了姜明月,没有人看到每一次皇帝拒绝卫亲王带人回府时,宁贵妃那难看到极点的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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