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叶凝之的协议达成,叶筠也就没有什么好留下来的想法了,她与叶凝之更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徒坐着尴尬,不如各自散了去。
叶筠向叶凝之福了一个礼,退出了书房,事情谈完,叶凝之巴不得叶筠走,自不会留她的。
叶筠出了叶凝之的书房,带上站在书房门口处的沉香,主仆两人并没有多说什么,互相交换一个眼神,一切都在默契之中。
叶筠没有先回自己的绣楼,怕甄氏担心,先去了甄氏那里,果不其然,她还没有进院子,就看见了守在院内长廊边上的红茱,正焦急地来回踱步。
红茱是甄氏身边的一等大丫鬟,此时没在甄氏房里侍候,却在迎着院子门口的长廊处等着,她在等谁,其目的显而易见。
“六小姐,你总算是回来了,”
红茱见到叶筠带着沉香走进来,脸上一喜,连忙迎了过去,“夫人等得都急了,您快随我进去吧。”
叶筠点了一下头,随着红茱,一前一后走过抄手游廊,穿过抱厦,进了甄氏的屋子。
叶筠一进甄氏的内室,隔着屏风还没看到甄氏内,就已经感受到甄氏那望眼欲穿的目光了。
叶筠走过去与甄氏请安,甄氏哪还有心情容得那些虚礼,伸手拉过叶筠,让叶筠坐在床里,忧心忡忡地问:“我儿受惊了,我听说你父亲让人把陈姨娘拖出的书房,因是为何啊?”
甄氏不在乎陈姨娘最终落个什么结果,她只是担心叶筠别被受牵连就好。
叶筠也不瞒着书房里的事,把着前半段关于陈姨娘挖坑陷害自己不成反被坑的事,一五一十地与甄氏说了。
甄氏听完后又是气愤又是后怕,平日里泥人一个的性子,竟也忍不住骂了陈姨娘几句‘贱蹄子’,随后抹着眼泪把叶筠搂在怀里好一顿安抚,她自己才得宽心些。
祝妈妈从旁侍候着,母女两个对她都没有避嫌,在甄氏骂过陈姨娘后,她尤觉得甄氏骂得轻了,也紧随其后地帮着骂了两句,甄氏听了颇觉解恨,脸上惊惶的神色这才缓转了些。
至于书房里发生的后半段事,叶筠没打算与甄氏说,她与叶凝之之间的合作,是他们两个的隐密行为,叶筠这边不想让甄氏知道,叶凝之那边不想让裴珠儿知道,这方面他们是心有灵犀的。
叶筠只说父亲自知信了陈姨娘的话是不对的,对以前所做之事很是后悔,以后会对母亲多些弥补,还望母亲原谅他。
甄氏对于叶凝之怨是多些,恨却是没有的,‘三从四德’是自小根植在甄氏心中的为妻子为女人的标准,她丢命也不会丢了这份标准的,如今听女儿说丈夫背后认错了,她也就以为‘浪子回头金不换’,她能如何,当然是选择原谅了。
叶筠早猜到在甄氏这里会是这么个结果,要不然她也不会与叶凝之合作,帮甄氏早日产子,完成‘三从’里的最后‘一从’——夫死从子,反正依着叶凝之对甄氏的态度,在甄氏这里,活着与死了没有什么区别。
在甄氏这里一起用过午饭,母女又聊了一些家常话,吃过一盏茶后,叶筠才带着沉香回了自己的院子。
叶筠刚坐在梳妆镜前,她的二等丫鬟柳翠正帮着她卸下头上的钗环,准备服侍她歇午觉,这时,她的另一个一等丫鬟含香快步走了进来,叶筠的梳妆镜正好可以照见她。
“有事吗?”
含香和沉香虽然都是叶筠身边的一等大丫鬟,但沉香性格开朗活泼些,更对以前的小叶筠的脾气,所以小叶筠走哪里都爱带着沉香,而含香的性子则内敛稳重,不爱多言多语,小叶筠的时候没怎么太深用过她。
等着萧七娘成为叶筠后,她仔细观察了自己的后院,发现含香这个一等大丫鬟还是可用的,她虽然没有沉香更忠心,但她极守规矩,懂得侍主,对小叶筠并无二心,这样的人,放眼叶府后宅,已经是十分难得的人才了。
发现含香这一点后,叶筠就用她看院子,替她值守后宅常规事务。
“回六小姐,你让我盯着咱们二房院里各种的动静,我刚刚发现五小姐哭着回来的,没一会儿就去了老太太的院子。”
含香低声地回着叶筠。
叶筠微微挑眉,唇角有一丝冷笑似有若无地浮着,小叶筠这个五姐看似聪明,实则却是个糊涂蛋。
陈姨娘出事,被叶凝之送进庄子里关起来,她心急四处求人也是对的,但求谁都行,怎么也不能去求叶老夫人甘氏啊。
别说老夫人甘氏平日里看着对陈姨娘不错,其实是包藏祸心,就算老夫人甘氏是发自真心地喜欢陈姨娘,凭着老夫人甘氏在叶凝之心里那不可言说的恨意,叶筠只有冷笑。
在叶凝之的心里,老夫人甘氏几乎等同于抢走他亲妈、至他惟一嫡子身份出差池的罪魁祸首。
别说陈姨娘没被冤枉,就是陈姨娘真是冤枉的,叶芸要是不怕死地真去求了老夫人甘氏,那就如同给陈姨娘烈火浇油,叶凝之本无致陈姨娘置于死地的心,有老夫人甘氏的一句话,陈姨娘从庄子里也出不来了。
一想到陈姨娘母女对自己以及以前的小叶筠,几次三番的陷害,叶筠决定再帮着陈姨娘母女添一把东西,让她们母女的日子真正过成悲剧,让她们母女知道知道什么才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叶筠冲着含香招招手,含香心领神会地把头凑到叶筠的嘴边,叶筠轻轻地低语了几句,含香眼睛一亮,立刻点头道:“小姐放心,含香这就去办,保管小姐满意。”
“嗯,去吧,你办事我放心!”
叶筠点点头,随后又吩咐道:“流言这东西,要慢慢升起,别急于一时,循序渐进才好。”
“我懂的,小姐”
含香给了叶筠一个‘你瞧好吧’的眼神,转身萌萌哒地走了。
陈姨娘得势的时候,背后没少欺负她们这些正院的人,如今失势,那想讨回来的人排成排,可多着呢。
不说叶芸去老夫人甘氏那里说了什么,反正甘氏是没理会她,更不可能叫叶凝之过去训话,让他把送去庄上的姨娘再领回来,叶芸继哭着跑出叶凝之书房后,又抹着眼泪出了老太太甘氏的院子。
这也不怪老夫人甘氏,脑子稍稍正常一点的,都不会去管的——一个继室管前任儿子房里姨娘去留的事,这要是传出去,不定多难听。
老夫人甘氏的名头虽谈不上多好,但绝不会为这种无利之事,再蒙一层灰,陈姨娘那种身份本来就是可以利用完就扔的,与她来说没什么可惜的。
叶芸在老夫人甘氏那里碰了一鼻子坏后,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求谁好了,只能躲回屋子,不知琢磨什么对策呢。
在白日里叶府二房这场暴风雨过去之后,叶凝之当晚宿在了正院甄氏的房中,二房全体人表示喜闻乐见。
第二日,叶筠特意晚了一些去甄氏房里请安,果见着甄氏原本长年苍白的脸上,浮出一层喜色来,眼角眉梢里,也含着一丝春色媚意。
叶筠外表虽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但她内里的萧七娘却是久经沙场又精通医书的高手,那些阁闺女子所不懂的,她却都是明白的。
甄氏这副模样,昨天晚上绝对是被叶凝之疼爱了一番的,想想甄氏前十几年守活寡一样的生活,叶凝之不过几句好话就把他劝动了,叶筠不免有些唏嘘,这样心软的女子也是世间少见了。
“筠儿过来了,来,快来娘这里坐。”
甄氏见叶筠过来了,推开了祝妈妈正要递到她手里的燕窝,冲她招手。
叶筠替代小叶筠,成了甄氏的女儿,一直遵循着晨昏定醒,这还是第一次在请安的时候,见到甄氏有如此舒爽的笑容呢。
叶凝之在甄氏心中的魅力还真是有点大,超乎了叶筠的想像。
“娘,”叶筠顺着甄氏的意思,坐到甄氏的身边,顺手接过之前被甄氏推开拿在祝妈妈手中的燕窝,一边小口地吹着一边递到甄氏的嘴边,“娘的好日子才来,更要好好爱惜身体才是。”
“你这丫头胡说什么,”听到女儿在打趣自己,甄氏不好意思地偏了偏头。
叶凝之这次回来,改变如此之大,也是甄氏没有想到的,她摸了摸自己微红的脸颊,想起昨天晚上的那一幕幕来,整个人如火烧一般炙热滚烫,想着他们新婚之时,也未有过一次如昨夜般的的夜晚,她仿佛还如同梦里,不太敢信的。
叶筠在旁边冷眼瞧着,心里越发觉得与叶凝之的合作划算,她这么做,是做到甄氏的心坎里去了,想来等着以后叶凝之冷落了她,而她那时已经有了儿子,也就不会太在意什么了。
那时,便是自己不在叶府了,甄氏只要把住儿子,后半生也就有依有靠,毕竟不出意外,甄氏的儿子会是叶凝之惟一的儿子。
叶凝之的心头好,在沉音阁那种地方呆了十几年,什么样的身体都呆损了,那一把年纪,一次怀没开过,还想生……纯属笑话了。
上次,她借着学琴的时候,还悄悄把过沉珠的脉,那脉象就是大罗神仙也能改变沉珠的体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