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晕过去了？”林花儿的脸瞬间吓得苍白，她连连点头，“好、好。”
“等等，”黎峥忽得叫住对方，“等会儿再去，等房梁上好的。”
正屋的主梁安好，上梁的流程基本就走完了，接着是撒梁，就是把花生、大枣、铜板、糖果等混在高粱里向下撒，图个吉利和热闹。再有钱点儿的人家要摆宴席，不过曾氏不是那打肿脸充胖子的人，高粱里多放点儿糖果和铜板，让大家都热闹热闹也就成了，摆宴？自己还没吃饱呢。
所以其实这会儿上梁流程马上就完成了。
黎峥看着那边儿的动静，听人群里传出一阵哄闹，知道他们开始抢糖果和铜板，才放开林花儿，“去吧。”
林花儿好奇地看看这个对她发号施令的少年，朝曾氏的方向跑去。
“阿奶、阿奶，环儿妹妹晕过去了。”林花儿大声道。
林桐此时已经掀开缸盖，挨个缸看完了，看到缸里一排一排的全都是没人吃的青梅，他撇撇嘴，“什么破玩意儿，当个宝似的。”他卡出一口浓痰，“嗬”
没等“呸”出去，刘恭发现了他的图谋，上前一脚把他踹倒。
“哎！”林桐被踹了个倒仰，一口浓痰被他咽下去，差点儿呛住，“你怎么打人你！”
他平日好吃懒做的，力气也就能欺负林环儿这样的小姑娘，跟习过武的刘恭比可差多了。也没等刘恭回答，人家自觉地站起身拍拍身上的泥土，“我不就看看缸里有啥吗，顺便，嘿嘿，给它加点儿料。”
说完话，林桐眼神瞥见朝这边急匆匆跑来的曾氏和身后跟着的一群村里人，“既然你不让我看，我就走了哈。”
“走什么走。”刘恭低低喝道，“刘俭。”
“哎！哥，来啦！”刘俭兴奋地跳起来跑过去。
兄弟俩一人一边，将林桐牢牢钳制住。
就在众人都在分神一个小空当儿，黎峥俯下身，对着林环儿低低说了几句话。
“环儿！环儿你怎么了！”曾氏一跑过来便把林环儿抱在怀里。
黎峥在一边止住曾氏的动作，“曾奶奶，刚才环儿妹妹被林家大伯扔出去，磕到了头，我听说磕到头的人不能乱动，您慢点儿。”
“好、好，我慢点儿。”曾氏把手从林环儿背部抽回来，只觉得手怎么湿乎乎的，她把手抬起来，一眼看到手上沾着泥灰的鲜血，曾氏只觉得头“嗡”一下炸开。
“林桐！你是不是就不想让你老娘好过！”她腾得站起身走到林桐面前，扬手就是一个耳光。那一耳光下去，林环儿的血混着沙子沾在林桐脸上，林桐鼻孔里瞬间流出两股鲜血。
这一举动让在场的人全都懵了。就连黎峥他们三人也都一脸呆滞，他们仨儿是亲眼看到林环儿不仅没事，还叫嚣着要爬起来打人的，这……哪儿来的血？
“环儿！你没事吧！”黎峥不放心地摇林环儿，看到她眼皮动了动，才微微放下心。
“这曾寡妇不会喜事撞上丧事了吧，这可刚分了家。”人群中有个碎嘴子的闲汉嘀咕了句，被他老娘狠狠掐了把胳膊。
周围没一人敢吱声。
虽说看林环儿这样子不像有太大事儿的，但谁说得准呢，小孩子本就容易早夭，再看曾氏的反应，可太吓人了。
黎峥倒还算淡定，跑上前拉住曾氏，“曾奶奶，曾奶奶您别激动，这儿这么多人看着呢，大家一定不会让环儿受委屈的。”
曾氏点点头，嘴唇哆哆嗦嗦，嘴巴张了张，没有说出话，黎峥心里也是没底儿，就怕曾氏再急出什么问题，硬拽着把曾氏拽到林环儿身边，“曾奶奶您看，环儿只是晕过去了，咱们得检查检查她有没有受伤。”
“对、对”曾氏大喘一口气，这才回过神，她把林环儿翻过身，看到她后背只是擦破了皮，没有太大的伤口，才松了口气，“这是怎么回事？那不争气的，怎么又跟环儿过不去？”
黎峥指指林花儿，“刚才我们在新房，看林大伯好像在这儿在打花儿姐，就跑过来看看情况。期间环儿让林大伯放手，林大伯说了些奇奇怪怪地话，然后疯了一样抓住环儿，把她甩了出去。”
曾氏回头看林花儿，“花儿，是不是这样？”
林花儿紧张的低下头，她觉得黎峥说的话大体上是对的，可细纠的话……又好像漏了点儿什么。
“花儿姐，你不想替我们做证吗？”黎峥抬头问道。
“不、不是。”听这个好看的小少年叫自己花儿姐，林花儿一阵紧张，“是、是这样。”
“林桐，你个畜生，你为什么要摔环儿！”曾氏怒叱。
“这邪性丫头，我摔她一下又怎么了。我就想看看你缸里藏着啥东西，不偷不抢的，一个两个的，你们凭啥不让我看。啊？就说在座的各位，你们就不好奇这俩娘们怎么赚出来这么多钱吗？”
曾氏眉头一皱，“邪性邪性，你成日说环儿邪性，我看你才邪性！我看你就是不想让你老娘好过！”
“你不把我当儿子，我凭啥让你好过。”林桐无赖反驳。
黎峥一看两人再吵下去话题又要给扯远，他忙走到林环儿面前，装作检查掐了掐她的手指，又掐了掐林环儿人中。
林环儿“嘤”一声醒过来。
“阿奶……”她声音不敢太大，低低叫一声。
围观众人忙跟着喊，“曾大姐，快过来，你孙女叫你呢。”“你孙女醒了。”
“阿奶，”林环儿支起身子，哇地一声哭出声，“大伯说我身上有邪祟，说要把我净化。”
这是黎峥与她说的，村里人的道德感普遍偏低，在他们看来，无论是打老婆、分家还是欺负自家侄女，都是极正常的“家事”，他们可能会互相议论两句，但并不会对这人另眼相看，甚至不会认为这人的德行有亏。
只有大伯做的事有可能损害到别家利益，他们才会生出警惕，从此离这人远一点儿。比如偷窃、比如害人。
如果你想以后再与大伯发生冲突时，村民都偏向你这一方，你就这么说……
果然她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消声。
林桐一直叫林环儿邪性孩子，叫得多了，村里人只当他是骂人的话，谁都没细想。可再加上净化……让村里人忍不住一哆嗦。
他们想起上溪村曾经也有个好后生，一年前不知是信了哪儿的神，成天嚷嚷着要净化别人，后来他连夜闯入一户人家，把人家小孩儿直接乱刀砍死，后生也蹲了大牢。
这会儿想想林桐平日那总是嘻嘻笑着吊儿郎当的模样，再想想他把人好好孩子从半空中甩出去，所有人都觉得后背挂过丝丝凉风……
可林桐还在那儿后知后觉地，“我看你特么是需要净化！个小屁孩儿还敢朝我嚷嚷！”
“即使环儿情急之下对你不敬，她就该死吗？”黎峥朗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