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仁寿宫的正殿上,徐典正浑身轻颤的跪在地上,双手大大的张开稳稳的贴着地面,远望去仿佛整个人都匍匐在地上一般,大滴大滴的汗水从她的鬓角滴落,令她身前的地面竟积出了一滩水来。
在正殿的最前方,端坐着一位年纪看上去不足五十的妇人,此人上身穿靠色三镶领袖香色盘金五色绣凤凰宽袖长袄,下变露着半截缕金挑线纱裙,外罩暗红色苏绣五彩青鸾霞帔,最外面的一件明黄色锦缎彩凤比甲将她那通身气派衬托的越发尊贵,她便是本朝最尊贵的女人,徐太后。
太后一张慈祥的脸上,因年纪增加而变的有些丰满,一双凤目中黑棕色的瞳孔闪烁着粼粼厉光,紧闭的双唇显示着她此时的心情是着实的不好,她并没有像其某些妃嫔般,态度鲜明的表达着自己的怒意,可她越是如此,跪在下边的徐典正心里则越是不安。
徐典正还未进宫的时候,便听族内老人说起过。她的这位表姑母,虽外表看似温厚慈祥,但自小就有着毒辣的手段。在她还是皇后的时候,便已经是典型的笑面狐狸了。人前她总是贤良淑德、温柔似水,但在人后她便化身鬼魅一般,但凡有威胁到她的人,她都会以雷霆般的手段残忍的将其铲除掉,这一点从老皇帝子嗣不多便可看出。
自徐典正进宫后,特别是她为太后办了几次事后,对这位太后的了解也就变得更加真实,自己也越发的惧怕与她。故虽因与太后的这层表姑侄关系,多方受到照顾,但是每每为太后办事时,她依然会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恐出了差错,被这位表姑母处罚。
“你太让哀家失望了,这么点小事,竟然都做不好吗?”太后威严的声音骤然响起,虽不高却透露着绝对的不满。
“是,婢子该死,婢子自知没有完成好太后您老人家的交代,请太后娘娘赎罪。”听到太后的问话,徐典正边磕头边惶恐的说道。
“嗯,你这次确实太让哀家失望了,一个小小的宫女,给了你三个月的时间竟然还没有将人处理掉,哀家看来,你是不是典正之为坐久了,已经不拿哀家的话当回事了。”太后再次威严的说道,素来慈祥的面庞上,露出了一抹森冷的笑容。
徐典正知道太后这次真的动怒了,忙抬起头,满脸泪痕的说道:“姑母饶命,是侄女的错,请姑母饶了侄女这一次吧。侄女也没有想到,那个宋雨晴竟会如此难缠,侄女几次设计她都被她巧妙的躲过了,最后一次眼看就要成功了,却被那个该死的张悠然给破坏了。这个张悠然也是扮猪吃老虎的主,平日里不声不响的,关键时候还真敢站住来,最后引来了丽嫔。姑母,侄女也没有办法呀,丽嫔明着保全那个宋雨晴,侄女也不敢和她正面对上呀。”说完还一个劲地向头后身边的,郑嬷嬷打眼色,希望她能为自己说些好话。
郑嬷嬷看到徐典正求救的眼神,便会意的点了点头,以她多年伺候太后的经验,她知道太后这次虽真的动怒了,但还未起杀心,也无非就是想震慑一下徐典正,让她以后做事再用心些,自己何不卖个人情给她,同时也给太后一个台阶,于是便行了一个宫礼说道:“娘娘莫要动怒,还是身子要紧,婢子觉得这次也不能全怪徐典正,毕竟她也没有想到那个丽嫔会那么明着的保下那个宋雨晴。”
“就是因为这个,哀家才生气呀,丽嫔既然会那么明的保下那该死的宫女,必定是存着不小的心思,哀家就怕如今留下这个祸根,又会惹出不少事端来。”说完再次看向跪着的徐典正,见她额头都已磕出了血,也不敢去擦,眼泪混着鲜血流的满脸都是,现状甚是悲惨。
再想想,不管怎么说她毕竟还是自己娘家的侄女,平日里也没有少帮她做事,毕竟要比自己那个嫡亲的侄女强上许多,今儿也不能真的打杀了她,看情形震慑效果也算达到了,莫要真的伤了人心,便用稍微缓和的语气说道:“哎,你们呀,一个两个都不是让哀家省心的,起来吧,以后做事要用心些,莫要再出错了,否则哀家定不会轻饶了你。还有那个张悠然,哀家觉得她已没有留在宫中的必要了,寻个机会处理了吧,哀家不想在听到关于她的任何消息。”
听到太后说饶过自己,徐典正高悬的心才略略放下,她缓缓起身,说道:“喏,婢子以后一定会更加用心的。至于那个张悠然,不用太后娘娘吩咐,婢子也不会那么轻易放过她,来时婢子就已经想好了如何处理她了,定不会让她再来碍着太后娘娘您的贵眼。”
“嗯,这次可不要再失手了,下去吧。”听了徐典正的话,太后状似满意的点点头,说道。
徐典正听到自己终于可以离开了,便慌忙的回答了一声“喏”后,迅速转身离开了仁寿宫。
太后看向徐典正出去的背影,眉头竟再次皱起,她双手按着太阳穴,嘴里发出了重重的一声叹息。旁边的郑嬷嬷惊觉到太后的动作,便知太后风疾的老毛病又怕是又发作了,立刻走上前去,替下太后的手,双手按住她的太阳穴,熟练的揉了起来,边揉口中还边小声的说道:“娘娘,您要保重身体呀,莫要太生气了,依婢子看,这次也并非什么大事,以咱们皇帝的性子,就算丽嫔真的利用那个宋雨晴,也不一定会有多大的效果。再说了,不是还有您在这后宫坐镇吗?她们还能翻出天去。”
听了郑嬷嬷的话,太后紧锁的眉头才些许的舒展了一些,可心里依然觉得甚是烦躁,她看了一眼伺候自己多年的老嬷嬷,低低的开口说道:“哎,不是哀家操心,你也知道随着哀家岁数的增长,哀家的身体也越来越不好了。连哀家自己都不知道还能有几年活头。”
“娘娘您说的这是什么话呀,您是太后老佛爷,定会长命百岁的。”听到太后说自己时日不多,郑嬷嬷慌忙跪倒,安慰的说道。
“起来吧,你岁数也不小了,又素来有腿疾,就不要动不动就跪了,在这宫中能真的和哀家交心也就剩下你了,哀家和你说话,也就没有必要那么计较。其实哀家也倒不是怕死,只是不放心呀。虽然现在的皇后也是出自徐家,可你也知道,她可不是个让人省心的呀,平日里真真是半点皇后的样子都没有,一天到晚就知道捻酸吃错,逞凶斗狠,看不出一点母仪天下应有的风范,哀家真不知道这个后宫若要是真的交给了她,会变成什么样子。”太后忧心的对郑嬷嬷说道。
听太后提起当今的皇后,郑嬷嬷心里也不由叹了口气,她也觉得当今的皇后比起当年的太后真是相差甚远,也难怪太后会如此的费心,可自己毕竟是个奴才,这妄自议论主子的事,则是万万做不得的,便想了想开口说道:“娘娘您也别太担心,皇后娘娘毕竟岁数还不大,慢慢的在长大些就好了。”
“再长大些,哀家看她到八十也还就是这个样子,想当年哀家像她这么大的时候,都生了大皇子了,可你看看她,不但膝下一个孩子都没有,还如此不得皇上的心,要不是哀家还活着,徐家的势力还在,皇帝恐早早就将她废了。”提起大皇子,太后觉得自己头越发的疼了,她皱了皱眉说道:“老天也是不公,你说为何智儿便那么早早的夭折呢,若是智儿还活着,那现在的皇位便是他的,哀家也会省下好多的心思。”
见太后皱眉,郑嬷嬷便知道她因提起早逝的大皇子而伤心难受,便加重按揉的力道,语带安慰的说道:“娘娘要珍着身体,莫要再提起那些伤心事了,依婢子看,当今皇上也是个不错的,他对您的敬重可不比生母差呀。”
“他对我表面上却是十分敬重,可毕竟非我所生,有很多事情我也不好过多的干涉他,特别是这些年,他对前朝的把控也越发的顺手,对徐家更是无了往昔的忌惮。在这后宫之中更是,他先是封了梁相的女儿为贵妃,又纳了户部尚书的孙女为丽嫔,这两人再加上原来他王府的侧妃陈氏,以及生了齐王的武德妃,哪一个不是心机鬼变的,哪一个是皇后能对付了的。况且又发生了那样的事情,皇帝对皇后怕是已经到了憎恨的地步了。哀家就是怕呀,若是有一天哀家真的走了,这汉亚王朝的后宫恐要改姓了。”
“您怎么总是死呀,活呀的,多不吉利。正是因为您说的,您才应该更要好好爱护自己的身体呀,只有您健健康康的,才能守护好这徐家的后宫呀!您也莫要再提起那件事情了,小心被有心人听了去,皇后娘娘如今她也真真后悔了,您不也常说那件事情以后,皇后娘娘变得成熟了吗?”郑嬷嬷说道。
“她是成熟了,可现在成熟又有什么用,大错已经铸成,断没有挽回的可能了。哎,想我百年徐家,历经三代皇帝,更是出了三代的皇后,如今怎么就培养出她这个痴傻呆笨的主,若不是当初没有更合适的,端端也不会让她进宫来呀。算了,不提了,越提她哀家就越心烦。哀家有些乏了,素心你吩咐下去,没有重要的事情不要来打扰哀家。”说完也不等郑嬷嬷说话,便站起身像后殿走去。
“喏。”郑嬷嬷看着太后有些苍老的背影,心下不由便是一紧,暗自想道:看来太后的身体真是越发的不行了,若是有一天太后真的病倒了,这后宫恐要进入一片腥风血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