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老头家中,早就围了一群闻风而来的乡民。瞧着这边一片狼藉,心中又有惧意,对眼前这剑侠的本事也是颇有微词。
路乘风铁青着脸不说话,站在房顶,不住瞧着外头。忽而面露喜色,连连说道:“来了来了,是道宗回来了。”
但见门口处,陆青云果然疾步而归,也不多说一句话,冲开人群,去到房内,看到刘清泉那般模样,更显得满面担忧。此时听得外头吵吵嚷嚷,心中不禁怒气勃发,踏出屋来,两袖一摆,立时鼓起一阵劲风,飞沙走石,烈烈生威。但听他口中喝道:“此处有伤病卧床,都给我速速离去!”声若雷霆,震得当场人人头皮发麻,言语间透着不可抗拒的威严。
一干杂人听得这般呼喝,心中不禁一颤,知道惹不起他,还是速速离去为好。这便悄声念叨,骂骂咧咧地离去。
白宴听得这群人口中秽语,不由得火冒三丈,踏上两步,就要张嘴骂还回去。陆青云站在门口厉声喝道:“不要多事,守在门口瞧好了,一个杂人也不得放进来。”
白宴心知此刻不是斗气的时候,陆青云要救刘清泉,容不得旁人打扰,便也顾不得与这群刁民骂战,强压了胸中怒气,果然就在门前蹲守。
陆青云又转而对路乘风道:“路兄,老夫有一事相托。”
路乘风急忙抱拳:“道宗有何吩咐,但说无妨。”
陆青云从怀中探出一枚黑铁令牌,沉声说道:“持着这枚玄宗令,去江湖中散开消息,五日之后,玄门中见此令者,齐聚郑州,我等齐与那赤莲教拼一场。”
路乘风接过来令牌,心中不禁一颤,自打陆青云执掌这玄宗令以来,一次都没用过。如今一个张牧山,竟搅起这么大的风浪,瞧来确实有两把刷子,不禁也高看他一眼。当下躬身领命。
陆青云点点头,不再多言,便转身入屋,内息鼓荡,那门那窗,呼啦一声,便齐齐关了过来。
白宴早就听闻玄宗令威名,如何号令天下玄门,如何震慑五湖九州,今日一见,却大失所望。但见这玄宗令三寸来长,生铁铸就,正面反面,都刻着一个玄字,黑黝黝的毫不起眼,丝毫不信这便是能号令天下英豪的玄宗令,这便凑上身来,问路乘风道:“师父,是不是陆爷爷给错了?这是玄宗令?”
他私心觉得,既然是号令天下玄门之物,必然精美大气,非同凡响,哪知竟是这般模样。其实玄宗令传承,不过二百来年,并非古物,造型虽是平凡古朴,但其中却蕴含了道门信仰。当年铸令之时,数十玄门高手,都曾为其滴血,以示忠诚,所以持着这枚玄宗令,便是当今天下玄门的最高身份。
路乘风瞧着手中令牌,点点头道:“错不了,玄宗令一出,群雄拜服。这赤莲教中,只怕是藏龙卧虎,能逼得道宗撒出玄宗令。”
白宴恍然:“哦,原来那肉甲怪物,也是赤莲教中的,嘿嘿,又有好大一场热闹要瞧了。”
路乘风啐道:“去去去,别瞎添乱,瞧好了这里,莫要让那群刁民添乱。”
白宴老大不耐烦:“知道了,知道啦,有小爷我在此坐镇,何人敢来放肆。”
路乘风也不再搭话,抓着玄宗令飞身而出。他琢磨着薛家集刚散未久,大批江湖客依旧停留在郑州,其中不乏玄门一流好手,如今时间紧迫,五日内必然不可能在各省各市间流窜报信,不如就从薛家集开始,贴出秘语,昭告江湖。这番打定了主意,便也不再停留,一路疾奔,往薛家集而去。
却说陆青云闭了门窗,便运起真气,要为刘清泉续命。但见他两手翻飞,上下拨动,顺着刘清泉经络,要将此前胸中郁结理顺。这触手之间,只觉得刘清泉身体冷一阵热一阵,竟与身受内伤之相全然不同,不由得心中大骇,急忙细细查看。过不多时,果然在他胸腹间的天池,神藏,灵虚三处穴位上,各取出一根细如发丝的钢针。这针尖色呈青绿,明显喂有毒物。
陆青云心中惊骇,刘清泉此时体质,若单单是内伤,那自然不至于这般难堪。突而又想起张牧山夺物之时,曾飞身而过,这三根钢针,十有八九便是那时刺在他身上的。只是这毒来历尚且不知,却又如何施救?一时之间也没了主意,脑门上渗出豆大的汗珠。他也实在想不明白,张牧山虽是肉甲怪物,但也算是前朝武状元,江湖老前辈,对自己身份极为看重,为何偏偏用这等手法暗算一个孩子,当真让人费解。
原来张牧山所用的毒药,便是那两条怪蛇之毒。此蛇头生肉冠,形貌奇异非常,世间任何典籍均无记载,性情习性,来历作用,都无从查起。陆青云瞧着刘清泉脸色变化极快,青一阵,白一阵,身上更是一半滚烫,一半冰凉,隐隐猜得到是怪蛇之毒,却摸不透毒性,不敢贸然下手,更不知张牧山从何处寻来这两条稀奇古怪的东西,竟会如此难缠。
头生肉冠,本非蛇形。这两条怪蛇,其实是一种蛊虫,名叫炽红影丹。练蛊之人,取五毒之物,巧取嫁接,借着巫术,将毒素存在蛊虫的肉冠之中。中毒之人,便会全身酸软,冷热交替,七日之间,化作一摊血水。至于为何拿刘清泉开刀,则完全是个巧合。倘若换做是白宴背着那装有金丹包裹,那中招的,便是白宴了。
陆青云心知那肉甲怪物心思缜密,奇技巧出,也担心尸仙金丹被老东西掉了包,这便打开了口袋,赫然显出一道金光,那枚珠子尚在。这会儿当真猜之不透,既然张牧山取走了金丹,又为何这么轻易又送还与他?正自踌躇之间,刘清泉突然坐起,眼中红光大盛,直如喷血一般。陆青云心中一颤,赶忙走过来查他脉搏。
他身形尚未接近,刘清泉突然手腕上翻,劈手将那枚金丹抢在手中。陆青云知他此时神智不清,丝毫不以为忤,反而满是心疼。当下轻声说道:“孩子,莫怕。我定然不会让你出事。”哪知话未落音,刘清泉脑袋一仰,竟将那颗金丹吞入了腹中。下一瞬,刘清泉身体已然起了变化,通体发出淡淡金光,一道道裂痕在他脸上显现,整个身体仿佛就要炸开了一般,口中发出呜呜的哀嚎,痛苦的颜色跃然脸上。
这一下可当真惊呆了陆青云。那枚金丹是尸仙炼化之物,也不知存在了多少年头,自然威力巨大,非同小可,又脱离尸身多日,一旦进了身体,那股能量自然而然往外扩张,岂是他一个半大孩子所能承受!赶忙抢上两步,拍打他腹背之处,要他吐出金丹,免得撑破整个身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