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上齐后,秦惜月扶着邱老太太坐在主桌的主位上,给她倒了一小杯酒。
邱老太太朝她点了点头,端起酒杯站起来,清了清嗓子,见众人都看过来,这才笑容满面地道:
“今儿是老婆子我的乔迁之喜,摆这一台酒,一来是为了暖房,二来也是想让亲家们认认门,逢年过节也好走动走动。另外,秦浩前不久动了手术,如今恢复良好,倒勉强算得上双喜临门。老婆子我就忝着脸,借小月买的酒,敬大家一杯,感谢各位光临寒舍。”
李老爷子第一个站起来,举杯响应,其他小辈也都纷纷起身,端着饮料酒水,与邱老太太遥遥碰杯。
唯有杜老太太,看着身穿酒红色金丝绒旗袍,皮肤白嫩、容颜发光、气质雍容的邱老太太,心里酸涩得简直像掉进了醋海似的,虽然在李老爷子的瞪视下勉勉强强地站了起来,但连茶都没抿一口,誓死捍卫她最后的尊严。
一盏酒后,邱老太太便招呼众人坐下吃菜。
今天的酒席虽然是在家里办的,但菜单是秦惜月拟定的,她舍得花钱买最好的食材,而且陈阿姨手艺不错,家里帮忙的人也多,倒是比一般酒楼的宴席更高档一些。
大桌的大人们还好,虽吃得畅快,但好歹还都客客气气的。
小桌上,舅舅家的李宝山却已经开始抢起来了,直接把摆在桌子中间那盘蒜蓉澳洲龙虾搬到了自己面前。
赵晓晓大声呵斥道:“李宝山,你八辈子没吃过龙虾吗,看你那饿死鬼投胎的样儿,出门别说是我表弟,真丢人!”
李宝山这时已经徒手抓起龙虾啃了一大口,闻言嘟着油嘴不服气地道:“谁说我没吃过!我奶知道我爱吃这个,每天都买给我吃!”
赵晓晓翻了个白眼,撇着嘴道:“你就可劲儿吹吧,我家都才看年看月吃一回呢,就你们家那到处吃救济的条件,还想天天吃龙虾,做梦呢吧?”
“吃救济”这三个字戳到了杜老太太的痛脚,尤其是有邱老太太在场的情况下,外孙女儿的话简直像把她的脸撕下来扔地上摩擦一样,让她难堪到炸!
杜老太太也不去隔桌骂赵晓晓,赵晓晓牙尖嘴利,她未必是这个外孙女儿的对手,杜老太太喜欢“半夜吃桃子挑着软的捏”,直接拿赵晓晓的妈李显华开刀:“显华,你是怎么教的闺女?你看看她像什么样儿,小小年纪不学好,跟着小月学得没大没小的,嘴里没一句像样的话。”
坐在小桌上的秦惜月满头问号:怎么又有我的事儿?我干啥了?
李显华的性子跟李女士差不多,在娘家时就是个好拿捏的,出嫁后因为娘家的关系,在婆家也挺不直腰,性子越发绵软不堪,听到杜老太太的数落后,她有些难堪地放下筷子,朝赵晓晓看去。
赵晓晓正梗着脖子瞪着杜老太太,一脸不服气的样子。
李显华只得对赵晓晓道:“你就不能安安静静吃饭吗?”
赵晓晓把筷子往桌上一拍:“吃个屁啊,气都吃饱了。”
她起身朝沙发走去,走两步又回头骂李宝山:“吃吃吃,肥不死你,当心得三高。”
杜老太太隔着两张桌子碎碎骂道:“死丫头,嘴里没一句好的!”
赵晓晓气鼓鼓地朝沙发上一坐,把电视调到最大声,吵得吃饭的人说话都听不见了。
秦惜月忙跑过来把电视机关掉,对赵晓晓道:“你都念大一了,怎么还跟三岁小屁孩儿似的?你这样的脾气,只会让自己吃亏。”
她回到小桌上,把赵晓晓的碗筷拿上,夹了许多赵晓晓爱吃的菜,摆到茶几上,小声道:“别这么倔,别给你妈添麻烦。”
赵晓晓朝大桌看去,只见她妈妈李显华已经停了筷,正被杜老太太数落得抬不起头来。
三姨李显华虽然性格懦弱,有些立不起来,但她对秦家和秦惜月一向很好。
所以,哪怕秦惜月再不喜欢赵晓晓这个表妹,也不想让她闹得太过分,让三姨下不来台。
“妈,您那桌挤,您来茶几上跟我一起吃吧。”
赵晓晓也心疼她妈,见她妈妈受气,忙喊了一声。
李显华抬头朝她看过来,挤出个笑脸摇了摇头。
赵晓晓不由气结,秦惜月小声道:“看吧,好好的一顿饭,被你一句话闹得大家都气鼓鼓的,你也不小了,别总是说话不经脑子。”
赵晓晓不服气,梗着脖子正想杠,但一想到母亲刚才被数落的样子,便气鼓鼓的低下头,拿过碗筷低头吃起来。
秦惜月回到小桌时,李宝山已经啃完了一整只大龙虾,又把整盘蛋黄蟹端到自己面前,两只手各拿一块蟹肉,啃得满嘴都是蛋黄。
她只当没看见,随意夹了几样离李宝山最远的菜,胡乱吃了个三分饱便离席了。
小桌上没了秦惜月这个主人弹压,李悠然和李宝山两姐弟就更放肆了,胡吃海塞不说,还把菜洒得到处都是,这盘混到那盘里,简直连看都没眼看,更别说吃了。
周耀宗和周若兰姐弟俩赶紧抢了几口干净菜在碗里,添了碗饭吃个半饱后,也跟着下了席。
这顿饭真是吃得憋屈极了,但为了减少今后的麻烦,却是势在必行的。
单看杜老太太对今日容光焕发的邱老太太那种忌惮,秦惜月就觉得,今日这些麻烦都是值得的,只要奶奶在家一日,估计外婆就一日不乐意登秦家这个门。
简直比门神还好用。
至于举家搬迁到金州去,少说也要几个月时间来筹备,秦惜月怀疑她买舅舅房子的那笔钱,大概坚持不了那么长时间。
而且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李宝山说家里天天吃龙虾,这种事,杜老太太还真干得出来。
别看李忠华没什么本事和能力,但在享乐方面,他和郑天芳倒是实力强劲。
单他那一套阿玛尼衬衣加西裤,就得小一万了,更别说郑天芳拎的驴牌包包,还有被李宝河糟践得皱巴巴的香奈儿小香风真丝连衣裙。
这样的行头多置办几套,估计那点钱就得下去一小半了,再每天澳洲龙虾吃着,茅台酒喝着……
秦惜月觉得,舅舅家最多还能维持一个月的富豪生活,至于一个月以后,跟她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