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洗多少次澡,那比狐臭还恶劣千万倍的味儿像被施了魔法般顽固,我呕吐,不停的呕吐,直至晕厥,醒来再次呕吐,往复数次,就在我认为要被自己臭死的时候,鼻子被迫接受了它不喜欢的味道,事实是我的嗅觉细胞可能已经死了。
小屋偏僻寂静,连续几天,除了每天一次憋气跑来送吃食的阿饼我再没见到其它人,而阿饼每次都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飞奔而来,丢下食盒拿走旧的食盒再以更快的速度跑掉,连句话都来不及说,我估计我的化学效应之影响范围最少是以百米为半径进行扩散……
鼻子失灵后我才恢复些神智,饿了几天虚弱不堪,瘦了一大圈,精神上亦接近崩溃边缘,主要是被气的,指天发毒誓,我要是再跟闻流墨多说一句话——不得好死!
另一方面是太过寂静,无人理睬,据说关在监狱里的人不听管教会被关进单独地屋子里,使其独自一人接受寂寞的折磨,一天两天忍忍就过去了,三四天开始狂躁,而我现在属于极度狂躁,看什么都不爽。
宋七并没有限制我的自由,自从他要认我做干妹妹那日起就撕毁了卖身契,给了我随时可以离开的权利。我原本想捞点儿路费就闪人的,哪知闻流墨来了这么一出儿……,再一次肝胆俱裂。
我寻思到个偏僻的山里躲气来,总给宋七添麻烦也不好,和他的关系还很脆弱,说不定过了几天他就会厌倦我这个臭气蛋,被赶出去不如自己主动先走的好,但又怕走到街上造成万人空巷的轰动效应,如果我的事儿现在只是个传言,那么出去的后果就是坐实了传言。
百转愁肠之时,门意外的被打开,我抬眼望去,阿饼和一个同样憋得脸红脖子粗的壮汉押着一名女子站在门口,女子被迅速推入房中,阿饼在外将门窗锁死,闭着气说道:“她偷主子东西,接受惩罚半日。”
女子双手捂着口鼻,憋气憋的似乎快要窒息,实在无法忍受时吸了一口空气,结果熏得直翻白眼,顿胸锤地,神志不清,提上一口气去挠门,五指划过门后,门上惊现五条惊悚血痕,见她喉头动了一下,我适时地递上呕吐盆,她一口将n天前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然后定眼看了看我,道:“不敢了!”翻了翻白眼,晕厥。
前后时间不超过一分钟,太惨无人道了!
所幸这名女子在醒来之前被拖走,醒来之后就不再受折磨,而我没她命好。
我儿成了宋七的新练室。接着又有好几名女子被送来,无一不惨烈,想来地狱也不过如此吧。
而我竟因有人与我感同身受而缓解了抑郁又狂躁的心情,及不道德地幸灾乐祸。
总结发现每个人表现痛苦的形式差别很大,有内敛隐忍型的,有暴力型的,有夸张型的,更有咆哮型的……
门再次被打开,以为又会是哪个倒霉蛋,却意外的发现推开门的是朱十三,那个搞垄断的猪贩子。
我满眼疑问,不明白他怎么会来,问道:“有事儿?”
朱十三冲我憨憨地一笑,言词恳切地道:“特来陪姑娘说说话,本应早几日过来,又怕姑娘见了十三的丑态,特用了几日药水将鼻子麻痹,以防姑娘见笑。”
我嘴快地道:“你有麻痹鼻子的药水怎么不给我送些?”说完又后悔,跟他非亲非故的,人家凭什么要给我送来,我说这话也算是过份了。
朱十三并不生气,反而解释道:“全因这药水并非现成,自打知道姑娘遇了此事,十三专门请了几个大夫研制此药,在近百头猪鼻子上实验后方有些成效,本想送姑娘一瓶,阿饼说姑娘已经适应,又恐药水不灵才未多此一举,望姑娘谅解。”
说的我哑然,说来我与朱十三只见过一次,那次不知有意无意,反正他出了八十两银子替我解了围,而此时,能在此时过来探望我的人,那决不是流于肤浅的喜欢,而且还有为我研制麻痹鼻子药水的动机,我花非着实感动。
怀着感动的心情再去看朱十三,人也变得顺眼多了,原来他不是胖,而是如贾宝玉般的一脸富贵像,圆润而已!
“不如一同下棋,陪姑娘解解闷可好?”
我木然地道:“也好。”
边下棋边聊天,发觉朱十三说话知书达理,完全不像个猪贩子,而且贵在此人说什么都极为真诚加坦诚,说起话来推心置腹,比如我随口问了问他家的情况,他就将他家的人口数量,财产数量,养猪数量一一道来。更为可贵的是他这个人相处下来很舒服,不会咄咄逼人,不问不该问的问题,有点小幽默,下棋时也很聪明,端茶倒水不做作……
第一盘棋下完,我冒出了个念头,有这样一个夫君也不错,他人中之姿,不是最出色的,却可以是最贴心的,他家境殷实,人品良好又未婚,重要的是对我还好。人这一生能拥有轰轰烈烈的爱情固然美好,可绝大多数的婚姻都是细水长流的平淡,能互相欣赏,彼此尊重未尝不是件美事。
我早该狠下心与闻流墨分开,这半年多一直与他相处,说没有邪念是假的,那些所有的事情,看似是将我们逼到了一起,可如果我真的想与闻流墨分开又怎能做不到?是什么样的执念让我放不下?他身上特殊的味道?他英俊的眉眼?他洁白的牙齿还是坏坏的笑容?原来喜欢一个人真的没什么道理,这感觉不好,似乎让我卑微到尘埃里……
花非啊,不该贪恋的东西要狠下心放弃,尝尽生活的辛酸,不如选择一条简单平坦的道路。
我紧握着黑子,看着棋盘半仙响,朱十三并未催促,待我回过神来,抱歉地冲他笑了笑,突然想起卓洛,万一他追来,朱十三岂不倒霉了?我想的也真够远的,八字还没一撇那。
一慌神,落错了棋子,朱十三笑道:“一子错,满盘结束哦,要不要悔棋啊?”
我摇头,淡淡地道:“不悔,输了就输了。”棋如人生,没有悔的余地。
朱十三离开我的小屋时,轻轻带上门,转身向院门口走时,晕厥。三名下人迅速冲出将其抬走,想来他那药水不太灵光吧。
接下来半月有余,朱十三每天必到,不时送些花花草草,将小院装点的生机盎然,多日观察,他也真是个性情善良之人。
这日大雨,我想朱十三应不会来了吧,推开窗子,听雨声涟涟,身上的味小了许多,据说十米之外已无大碍。傍晚时分,阿饼匆匆跑来,请我移步观雨台。
我稍事梳妆打扮,远远地跟着阿饼走了段路,来到个圆型建筑前,走进后发现这房子盖得很独特,屋顶中心漏了个圆型,立体上看像个又扁圆滑的漏斗,而在漏斗下是个接雨水的水池,而水池比屋顶镂空的面积大出一倍,雨水决不会溅出池外,此刻雨大,房子的中心便型成了小瀑布,声音却不大,水池边摆了宴席,宋七见到我进来,招牌式地笑了笑,走近道:“妹子最近受苦了。”他捂着鼻子推了几步,又道:“味小很多,还是有点冲,大哥不是嫌弃你,别见怪。”
我客气了几句,问道:“今日何事,小妹最近不便见人啊。”
宋七皱着眉,又退了几步,用喊地道:“是这样,那日神医本想送你一身香做礼,结果下人拿错了瓶子,害你臭了许久,神医大人非常歉意,主动赔偿了仙乐府一个月盈利的两倍,今天特地设宴,请几个要好的友人,神医要当面向你致歉,全都是误会啊……”
跟花普汉一样,宋七你就是个见钱眼开的小人。
他说误会就是误会!就因为他有钱?这世上就有些人能指鹿为马,颠倒黑白。
罢了,我不论这个是非,认栽了。
笑笑道:“既然是误会,过去就算了,小妹不会计较。”
宋七点头称赞,夸我识大体,估计不妨碍他挣钱的人都可以称之为‘识大体’。
不一会儿一些生面礼陆续入席,最后才见到闻流墨出现,架子大的让人将轿子抬到了屋里,一点点要道歉的诚意都没看出来,更像是来看笑话的。
所有人竟起身迎接,宋七殷勤地帮着将轿帘掀开,道:“神医大人可是城主跟前的大红人,您这一来,仙乐府平地生辉!舍妹那点小事何必挂心。”
闻流墨看了一眼坐在远处的我,点头对宋七道:“朋友聚聚,顺便表个歉意嘛。”
他特别在‘顺便’两字上加了重音,用以向我更为明显地表明他不是来表个歉意的。
我深呼吸,忍。
唤来歌姬,围绕水池载歌载舞,这一群人高谈阔论,推杯换盏,我被完全晾在远处,近了有味,只能在远处。
独自斟了酒,几杯下肚,心思豁然明朗,闻流墨不就是因为我拒绝他而故意让我难堪嘛,我更要表现的不在乎,让他看到我过的很好,不管你便出多么卑劣的伎俩,我依旧过的很好,并且完全漠视你。
雨越下越大,门口进来个全身湿透的人,下人围上前为其擦拭换衣,我并没留意,等到那人走到我面前时才发现正是朱十三。
他坐到我身边,我倒了杯酒,递过去道:“暖暖身子。”
朱十三接过酒杯,一口饮尽,“去了你的小屋,你不在,还以为你走了,吓……吓坏了。”
我心里一下子暖了起来,有人牵挂心疼很窝心,拿起随身的娟帕擦了擦朱十三鬓角的雨水,道:“我若是走也会先同你道别。”
朱十三猛地道:“别走,嫁给我,朱文举一辈子对你好,永不纳妾。”他说的字字铿锵,整个房间都安静了下来,目光齐刷刷地看向我这边。
“娶我会惹上杀身之祸。”我淡淡地道。
朱文举起身,郑重地道:“愿为姑娘白死不辞。”
“好吧。”我干脆地道,一个愿娶一个愿嫁,就是这么简单。
绝大多数人拍手叫好,除了一个人,而闻流墨不合时宜地起身大喊道:“扶我如厕。”甚煞风景。
朱文举从袖口袋里拿出个精致的盒子,打开后拿出里面一串十分漂亮的彩色珍珠项链,项链不长,紧够绕颈一周稍有余富,但珍珠个个大而浑圆,粉珠、墨绿珠、金黄珠、米白珠、深紫珠……,且每个珠子的颜色都不重复,就算是在珍珠产业时分发达的现代,这些珠子也是万里挑一的珍品,我曾经看过一件相似的款式,三后面有五个零,属于不折不扣的奢侈品。
“此为定情之物,以表十三的真心。”
我摇头,道:“太过贵重,我不能收。”
宋七劝道:“日后成了一家人,再贵重还不都是自已家的东西。”
我一想也是,刚要去接,天上突然一声炸雷,我惊了一下,马上再次去接项链。
就在此刻,我这辈子就算做梦也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只一瞬间,我有过电的感觉,意识在雷击瞬间还挺清晰,猜测可能被闪电击中了,没有疼痛,刹那功夫失去知觉,
等我醒来时全身浮肿,软组织损伤严重,无法动弹,好在意识还在。
朱文举不住地道:“神医,她醒了,可有转机?”
闻流墨长叹一口气,哀声道:“即便醒来也只能瘫痪在床,根据肌肉损伤程度,不出月余全身的肉便会坏死腐烂,那时便会死的极为痛苦,堪比凌迟,不如现在一刀下去,让她走的平静些。”
什么?什么?快给我一刀!
朱文举闻言大悲,“神医,我愿将所有家产献出,求您指条活路。”
宋七道:“神医,有没有活路您快说啊!”
闻流墨一脸深沉:“哎,若不是遇到本尊,她三日前就死了,救,也不是没办法!”
朱文举又大喜,道:“您说,您说。”
“若不是朱兄一片痴情感天动地,本尊也不会救她,救人救到底,本尊就告诉你吧,治与不治你也要考虑周详。本尊若将毕生修为的内功七成渡给她,可保一命,或许十年后能行如常人,可渡内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需要经年累月地完成,极耗精力,而本尊不日后将去它国行医,不能耽搁,再者她与本尊非亲非故,渡七成内功似乎……”
闻流墨扯淡扯得太玄乎,所以我知道我肯定无碍。
宋七多精明的人,马上听出弦外之音,道:“朱兄若能割爱,或许有一线生机啊。”
朱文举果然深情,悲恸地道:“只要不飞活着就行,您带她走吧,多少钱我都出。”
“钱就不必了,本尊只要一份卖身契便可。”
宋七按着我的手,签了一份我不知道内容的卖身契。
我被抬进马车,闻流墨捏着我浮肿地脸道:“丑,非常丑。”
太诡异了,前几日我认为与闻流墨在一起是事有巧合,现在我觉得事有蹊跷,好像冥冥中他有个帮手,不是凡人的帮手。
观雨台里那么多人,凭什么闪电就劈我?凭什么!凭什么!
就算背后真有个帮手,拜托您不要用这么极端的方式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