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恼,闻流墨是个混蛋,且是混蛋中的战斗蛋,这本无需置疑,可我也不笨,怎么一次次着了他的道呢,
假女鬼的易容术并不高明,我只需仔细看看便可发现破绽,可潜意识的恐惧让我的视线不敢多在她身上停留,而且这假鬼和上次见过的真鬼还是有很大差距的,但凡仔细一点,做一下鬼类比对分析就不会被闻流墨骗了好几天。
长出了一口气,说白了,我最气的是我的智商。
气归气,地上躺个晕厥的大活人也不能就丢在地上不管了,靠近时还散发着腥臭,若是自己被弄成这样,估计也会气的要杀人了。提了几桶热水把她冲干净,背到浴池涮了涮,解开易容的面皮一看,还是个挺端正的女子,收拾整洁后放到隔壁的厢房,锁上门窗,防止她再出来杀人。
折腾一夜极为困倦,回屋时闻流墨也不在,我躺下就睡着了。
昨天没怎么吃饭,抵抗饥饿的睡眠十分痛苦。快中午的时候,闻流墨将我叫醒,睁开眼睛时看到闻流墨一脸和善,眼神极为关切地望着我,温柔地道:“昨天累坏了吧,快起来吃饭。”
我仔细端详他的脸,想在里面发现哪怕是丁点愧疚之意,可惜没有,反而如君子般坦荡荡,想一耳刮子抽过去平息怒火,又怕他再抽回来,数量上再乘个一百二百的我就成包子脸了。
闻流墨见我绷着脸不说话,又道:“昨天你说不做饭,今天请个厨子到府里头了,看看这些菜合不合味口。”
我探头一看,满桌子美味佳肴,香气扑鼻,我说我怎么那么饿,原来是被香气勾的。
于是化悲愤为低头吃饭,厨子手艺不错,尤其那道煎小牛排极为可口。
闻流墨道:“前几日我说要谋个官。”
“嗯。”我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
“这两天走动了几次,发现在这儿没什么有意思的官可当。”
“什么样的官叫有意思?”我问。
“打仗的,抓贼破案类似如此的,可惜这儿挺太平,想抓贼破案又没条件,从城主到守城门的都透了,除非把城主宰了,搞个政变,工程量太大。”
“你想干什么?”我冲他翻了个白眼。
闻流墨晃晃脑袋,道:“二爷只能当个神医了,为了烘托神医神奇的医术,定了三条规矩,第一,本神医一天只看一位病人,隔三天休两天;第二,看病须提前送重礼,礼物满意才能看,礼轻了不退,看死了不管;第三,病人不顺眼的不看,礼不退。”
我品了品,有点道道,点点头道:“二爷英明,这规矩定的好,哪家送了礼,你就可以深夜潜入,看看这病能不能治好,若是能治好,皆大欢喜,若是绝症,你就说这人不顺眼,不给看,礼不退你也不赔,又不失神医的名号。”
闻流墨翘着二郎腿,自我欣赏地道:“妙计。”
“可我想问问二爷,有谁脑袋秀逗了肯吃这亏?”
他饶有兴致地道:“那咱就赌一赌,看看今儿个有没有来送礼的?”
我撇撇嘴,“我才不赌呢,你这人一肚子坏水,成天想着怎么算计别人。”
闻流墨往我边上凑了凑,“昨儿个那事真不是有意算计你,原想着逗你玩,哪成想你会有这反应,搞的女鬼死而复生都要杀你,简直太逗了。”
我不接他的话,继续吃饭,要有定力,忍住。
这厮咧着大嘴笑着问:“往鬼上喷的是什么东西啊?”
“你要不要试试!”
“试就不必了,不过你这是个好点子,很有启发。”闻流墨说着从怀里拿出个小瓶子,道:“昨个我用多二十多种名贵草药混合动物体内香腺成分制成这瓶不散神仙水,你猜有什么疗效?”
“不知道。”
闻流墨将瓶子放到我面前,打开瓶盖,在桌上滴了一小滴,快速将瓶盖盖上,“闻闻什么味。”
不用特意去闻,一股奇异的香味便充斥了整个房间。
“挺香的啊。”我道。
“哦,你先吃着,我去看看有没有人送礼。”
闻流墨出去后我继续吃饭,吃着吃着就觉越来越不对,刚才还让人很舒服的香味变得有点酸败,过了会儿有点腥臊,然后这味道以极快的速度裂变成比狐臭还恶劣十倍让人作呕的味道,我喷了嘴里的饭就冲了出去,只觉天旋地转五脏翻腾,眼冒金星,差点就窒息而亡。
扶着树大口喘气,好半天才缓过来。
闻流墨摇着扇子,笑着走到我面前,道:“这药水滴到人身上渗入肌肤,味道没有一两个月不会散,日后有讨厌之人,给他来点味儿,岂不快哉……”
我翻着白眼,无奈地道:“知道你人坏,但你能不能不要那么直接,稍微掩饰一下不行吗?”
闻流墨望向天空,淡定地道:“二爷不当伪君子。”
无语了。
去厢房看假女鬼,闻流墨也跟着进来了,床上躺的女子半边脸脑肿的老高,一看就是被西瓜皮拍的,下手重了。
对他道:“把脉看看有没有内伤。”
“没重礼怎么看,坏了规矩不好。”
我怒道:“快点看!”
这厮悻悻地坐到床边把起脉,顿了一会道:“便秘,子宫寒,不易受孕。”
“说些没用的,看看她脑袋有没有事,怎么还不醒?”
“没事,昨个给她点了睡穴,过会儿就该醒了。”
我坐到桌边擦拭整理女子身上的物品,剑、匕首、散碎银两、针线包、手帕、香囊、还有本包着油纸的书。闻流墨随手拿起书,撕开油纸就翻开看,我职责道:“别乱动别人的东西。”
“你不也在乱动别人东西吗?”他嘀咕道。
没再理他,进里屋去洗衣服,半个时辰后回来他正好将书看完,用油纸重新包上,放到自己怀里,闭目养神。
去院子里晾衣服,就听厢房有动静,想来是假女鬼醒了,想着快些去道个歉,急忙回去看,推开房门就见女子疯了般大喊:“我的书呢?我的书呢?”
想来那书是女子极为重视的东西,我不解地道:“闻流墨,快把书还给人家,一本书还偷。”
闻流墨不屑地道:“二爷宅子里的东西自己是二爷的,讲不上偷。”
女子不再多语,抄起桌上的匕首刺向闻流墨,闻微微侧身躲过匕首,只用两指在匕首侧面弹去,只听‘咔’一声,匕首断裂两节,一节飞出,插入地面寸许,另一节在女子手中掉落,震得她手臂剧痛。女子退后几步,知道遇上强手,不敢再轻举妄动,怒视着闻流墨,道:“书还给我。”
闻流墨从怀里拿出那本书,“可以还给你,不过你先讲明这书的来历,以及为什么到这里扮鬼吓人,有半句虚言就把你塞到井里。”简直就是无赖加流氓,流氓会武术谁也挡不住。
“没什么好说的,把书还给我!”女子坚持要书。
“不说,那就先烧书。”说着点了只蜡烛,将书放在火上,片刻就燃了起来。
女子见书马上就要被毁,立时方寸大乱,惊恐地喊道:“我说,快把火灭了……”
闻流墨马上将火熄灭,还好只是外面的油纸着了,里面的书略微黑了底边。
女子见书没事,安心不少,坐回床上,陷入回忆:“我叫青蓝,十五岁嫁入布尔善家,也就是这个宅子。嫁过来给最小的六少爷做了妾室,虽是妾但六郎对我同正室一样善待,吃穿用度哪一样都不比正室差,平日里更喜欢与我在一起。三年后游历四方的大少爷回到府里,说找到个人间仙境要兄弟六个一起去游玩,之后有天六郎酒后到我房里就寝,身上带着本大少爷的游志,我读后才知大少爷找到的不是人间仙境,而是一座……一座遍地黄金的……金矿山。游志中要找到金矿的路极为曲折,全部为文字描述,接近一万多字,我留了心,将描述全部抄录下来,就是你手中的那本,然后趁六郎没醒之前将誊本藏到隐秘之处。六郎只知我略识得几个字,看不懂文章,也不曾怀疑我动过游志。三天后,布尔善一家连夜失踪,少爷们带着孩子和喜欢的女人全都不见了,大少爷没带走一个女人,二少爷带走了妾室,三少爷带着正室和三个妾室,四少爷带走了正室,五少爷带走了外边相好和他的狗,六郎却将我留了下来。一家人失踪的第二天城主将府邸查抄,据说三少爷酒后跟友人透露了此事,城主知道后大为震怒,布尔善家多年来一直为城主心腹,有如此好事却不上告,视为叛乱,将留在府上的人全部打入大牢,严刑逼供。留下的全为无知妇孺,打了几天便将我们卖给人贩子。我那时年幼,被几次转手竟然流落到大宁国,卖入个大户人家做丫鬟,后来被主家看上,又做了妾室,只为没有子嗣,备受冷落,便愈发惦念六郎,七年后攒够了银两便逃了出来,费劲周折,经过一年多才回到这里。”说到这里,青蓝满脸泪痕。
她擦了擦泪水,又道:“八年前这这宅子人声鼎沸,八年后荒草丛生无限凄凉,索性当年藏书的地方没有被人发现。我想寻着书中记载去找六郎,却发现所经之路要经过无人的丛林深山,再至荒野戈壁,是我一个女子之力断然不能到达的。身上的盘缠所剩不多,娘家人在前年的瘟疫中因无钱看病全死了,我一个人便在这里住下,后来发现有小偷出没,便扮鬼吓走他们。”青蓝看向闻流墨,哀求道:“这书是我能找到六郎的唯一希望,还给我吧。”
闻流墨点点头,将书递给青蓝,丢下句话:“你就留在府里打杂吧。”随后便出了门。
青蓝神情落寞,将书放进怀里。我坐到她身边,歉意地道:“昨天晚上的事儿对不起,还以为你真的是鬼。”
青蓝看向我问道。“前日晚上吓你的时候,你怎么还那么镇定?”
“装的嘛,心里怕的要死。”
两人相视而笑,青蓝没做计较,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和青蓝一起去厨房吃饭,果然来了两个厨子,一师一徒,上了两个菜,和青蓝打开话匣子,不多时便亲近起来。
吃过饭后青蓝执意要去打扫卫生,说有人收留自当勤快些,我无意在这里久留,对于闻流墨那个一起过日子的荒唐方案根本不能考虑,多留在这儿几日无非是想顺点儿钱财,若是兜里没钱,出门在外人生地不熟便寸步难行。
四处溜达,寻找值钱的物件,看了一圈,基本上能卖钱的我都搬不动,还有些不值钱的衣服,被虫子蛀的都不成样子,思来想去还得从闻流墨身上打主意,能弄到一张银票也行啊。
回到住的小院,院子里堆着像小山般的礼盒,闻流墨坐在石凳上看青蓝收拾屋子,看我进了院,他自言自语道:“终于出现了一个勤快的女人。”
跟闻流墨在一起时间长了练就了一项本领,可以选择性的过滤掉某些别有深意的话,在心里默念:我听不着我听不着。
好奇地问道:“还真有人给你送礼,使了什么诡计?”
“无非就是给城主他娘治好了几十年的眼疾,老太太重见光明,城主喜极而泣,送这点礼也是正常,诡计谈不上,主要是有些真本事,疑难杂症,妙手回春……”
闻流墨在那吹,我这边开始拆礼物。
名贵药材,金银饰品,各种玉石,一箱银子,极品文房四宝等等,还有一只超级可爱的猫,毛乎乎地放在笼子里咪咪叫,翻了几十件,看到一个比较特别的盒子,方方正正,是用檀香木雕刻而成的,四边镶嵌金边,到底多贵重的东西上要用金盒子装着呢?
小心翼翼打开,正午的阳光照进盒子里,顿时满眼金光。
盒子里是件金缕衣,用金丝与蝉丝混合后纺布,整件衣服样式简洁,面料光滑又不沉重,我将它从盒子里拿了出来,衣服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简直就是巧夺天工,直将我看得呆住了。
闻流墨见我两眼放光,戏谑道:“喜欢吗,亲我一下就送给你。”
我认真的考虑了一下,艰难的做出了正确的决定,不能为得到喜欢的东西而牺牲我的嘴。
言不由衷地道:“我不喜欢。”
“可以借你穿一下的,试过之后觉得满意再考虑要不要也可以。”
“那就谢了。”我抱着盒子就去把衣服换上了,不求天长地久,只求曾经拥有。
换上衣服后站在铜镜前照,可铜镜一是太小,二是离远了就将人照变形,还有铜镜本身的黄色跟本照不出金缕衣的光彩。
对女人最残酷的打击就是穿上美丽的衣服没有镜子可照!
把铜镜拿到屋外,左照右照看不清楚十分失望。
“不如给你画个像,将你穿这衣服的样子画下来如何?”闻流墨适时地道。
我想了想,也觉不画下来太可惜了,于是抱着猫坐到凉亭边让闻流墨画。
闻流墨认真地画,我坐了一个多时辰,他终于将画画好,我迫不及待地跑过去看,他却将画收起,道:“你只能看一眼,不准要。”
“好吧,快点让我看看!”我急切地道。
闻流墨展开画卷,我只看了一眼,当场傻眼,画面很唯美,画中凉亭还是那个凉亭,猫还是那只猫,我还在那个位置,摆着一样的姿势,只是我的金缕衣不见了,不是金缕衣不见了,是所有的衣服都不见了。
“看完了?”闻流墨收了画闪身就跑,我气得边追边大喊:“站住,这回一定把你修理成冰块!涉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