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夜晚来得特别快，六点不到，城市里就已经是万家灯火。
客厅没有开灯，曹爽一个人窝在沙发里翻看着妻子的手机，随着相册里的照片和视频不断被切换，屏幕里发出的光亮忽明忽暗，映照在他脸上，也是又哭又笑。
很遗憾，这里面最新的记录，恰好是妻子失踪的那天，由此可见，她是在非情愿的情况下被限制了自由的。
“姜家，真了不起”
淡淡的语气不带一丝感情，既没有想象当中的愤恨，也没有别人以为的无助。
曹爽，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
姜家，确实很了不起。
按照现代版的故事演绎，他和妻子就是一对不被祝福的情侣，当初两人刚在一起的时候，她就说过家里人会反对，问他有没有勇气走下去，戏剧是，他自己的家人也百般阻挠这段关系。
所以没有经过家人的同意，毕业前夕，他们就偷偷拿了户口本登记，又偷偷旅行结婚，毕业了也没有离开东海，找了个房子租下，自己过上了日子。
不到一年，她有了身孕，他有了孩子，两个年轻人，成了爸妈。
曹爽那时候觉得，日子就会一直这样下去，等孩子大了，一切也就都顺理成章了，哪怕不被原谅，起码生活是自己的，冷暖自知，生活自给。
然而随着妻子的突然失踪，故事渐渐被改变，现代爱情故事，成了苦情剧，那时候孩子才出生两个月，对他来说，是多么沉重的打击。
一开始没有想到会是姜家的人把妻子带走了，所以这几年里，他都是在强忍中度过，无数次提心吊胆，既想接到警察的电话，又害怕接到警察的电话。
幸好还有孩子，否则他都不知道自己拿什么坚持。
期间也回去求过家里人，想让他们帮忙寻找，结果得来的只有三个字：自作孽。
直到昨晚那场车祸，直到他在那棵树下又看见了她，他才知道，是自己一开始就把故事想错了。
原来妻子所说的家里人反对，不仅仅是不同意那么简单，他们会插手进来，强硬地将两人分开，哪怕她已经有了孩子。
看上去，这就像是封建时代的虐心剧。
其实也差不多，因为那个姜家，就是个旧时代的遗留物，或者解释为，一个古老的修行家族。
如果灵气没有复苏，如果社会上没有道体觉醒者，那么这个家族所做的一切，都是如此的滑稽可笑，然后当前面的这些条件被满足之后，这些霸道的所作所为，就有了根据。
庆幸是，这些人虽然拆散了他们的**，但是拆不散他们灵魂之间的交流。
尽管自己无法主动联系她，尽管这种交流有太多限制，但毕竟，他们再相见了。
所以，不管是为了能够一家团聚，还是为了在即将到来的世道更好地生存下去，他都要变得更强。
这就是妻子当初问的，你有没有勇气走下去。
原来，是这样走下去。
原来，她早有预料。
原来，她早有准备。
那么，自己要做的，就是强到可以配得上她，强到站在她身边，周围的人都无话可说，强到最终证明，她当初的选择是对的。
她并没有眼瞎，看不见的，是你们这些狗眼看人低的家伙。
“爸爸”
小卧室的门轻轻开启，从黑暗中走出一只小熊，穿着套动物款连体睡衣的小女儿揉着惺忪的眼睛，迷迷糊糊地朝沙发走来。
曹爽将这只可爱的小迷糊熊抱进毯子里一起盖住，柔声道：“南南起来啦，哥哥呢？”
女儿曹南苇抱着怀里的泰迪熊，挤到了爸爸的怀里，低声细语道：“哥哥还在睡觉。”
曹爽看看时间，问：“南南饿了吗？”
女儿摇头，清醒了不少，语气糯糯：“爸爸，你在看什么。”
“妈妈的手机。”
女儿一抬头，大眼睛里闪烁出期待，而这种期待，让人不忍直视。
曹爽不想她失望，但还是实话实说：“是一个阿姨送来的。”
小丫头哦一声，又把脑袋伏在他胸膛，变得比之前更安静了。
方晴说得没错，这两个孩子，确实比同龄人都要聪明懂事。
为这个，当初曹爽还挺担心孩子是不是太早熟了，但现在来看，这不是早熟，而是早智，是遗传了母亲的灵慧。
曹爽揉着女儿的头发，从手机里翻出一张相片，笑道：“你看，这就是你俩刚出生的时候。”
曹南苇显然没见过那时候的自己，眼睛眨眨，第一反应就是：“好丑。”
然后她又指着左边那个皮肤皱皱的婴儿，呵呵笑：“这是哥哥。”
曹爽奇怪，如果不看脚上的出生牌，他自己都分不出来。
小丫头兴致来了，开始拿过手机翻看，一边看一边问。
“是哥哥比较爱哭，还是南南比较爱哭？”
“都一样啊，有时候是你先肚子饿，有时候是哥哥，你一哭，哥哥就跟着哭，哥哥一哭，你也哭，你看，妈妈在帮你们换尿布布。”
“啊，哥哥拉粑粑了。”
“是啊，刚要换尿布布，他就拉出来了，搞得爸爸一手都是，这是你妈妈拍的，你听，她还在那里笑呢。”
视频里可以看到曹爽手足无措，还假装生气地说不要拍了，快点过来帮忙。
“爽啊，爽吗？”
妻子却一直在笑，估计都笑得前俯后仰了，画面也就变得越来越抖，最后都是两个人的笑声。
“还有这个，你看。”曹爽翻到一张相片，想起来相片里孩子的五官为什么挤到一块，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
他还没说出原因，自己就乐得不可开交了：“这是你哥哥，呵呵，你哥哥被他自己的屁给吓哭了。”
“哥哥好胆小。”女儿也是咯咯声笑，然后问：“那南南呢，南南放屁有没有哭。”
曹爽笑着摇头：“爸爸在给你看一个视频。”
画面里，两个光溜溜的小婴儿被放进浴盆内，或许是因为害怕，他们的手紧紧地抓在一起，怎么哄都不分开，而且还在努力地想要抱到一块。
帮孩子洗澡的自然是曹爽和妻子，两个人都是第一次，弄得又紧张又激动，完全不知道怎么办好，又想分开孩子，又不敢太用力，医生在一旁细心的指导，拍摄的应该是陈叔，期间还听到陆阿姨的声音，催促他们快点，小心宝宝着凉了。
很热闹的场面，也很温馨。
那时候就是这么简单，简单到，它只剩下怀念。
“爸爸不哭，南南爱爸爸，南南听爸爸的话。”
小丫头抱着爸爸的脖子，擦掉他滴落下来的眼泪。
曹爽笑着问她：“想妈妈吗？”
小丫头点头，又摇头：“南南想妈妈，但是南南知道爸爸很累很累，所以不能老吵着要找妈妈。”
然后她又说：“南南唱歌给爸爸听。”
曹爽瞬间感动：“老师又教唱什么新歌啦。”
小丫头说：“我有一个好爸爸。”
哎，果然是贴心的小棉袄。
“来，坐好，爸爸听南南唱。”
漆黑的客厅，寒冷的冬夜，但这人间，毕竟有深情，所以，格外暖。
嗒！
就在曹南苇要开始清唱的时候，小卧室的灯被打开了，客厅被照亮，另一只小熊走了出来，嘴里哼哼着歌：
“我滴好妈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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