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躲在一处,一直静静等待着,直到周礼川的车子发动开过来,她这才佯装作刚回来碰巧遇见的样子。
周礼川并没注意到路边清瘦的女人,开着车扬长而去,却被不远处的江依兰发现了她的存在。
江依兰愣了一愣,脸上划过一丝尴尬,想走又发觉来不及了。
只好站在原地,接受现实。
秦若可疾步走去她面前,神色紧张,又带着几分担忧之色:“那不是周礼川,你们?”
她故意拖着尾音,等着对方给出自己一个肯定的答复。
江依兰叹声气,看着渐行渐远的车灯,点了下头:“对,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
“什么?”秦若可瞪大眼睛,指着江依兰已经微微隆起的小腹:“你说这孩子,是…”
这一次她是真的惊住了,真的从江依兰嘴里得到证实,她反而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心情,忧喜参半。
因为这件事情,她在说与不说纠结了很久,江依兰并没做过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相反一直照顾着她,拿她当亲妹妹似的。
但如果不说,按照冯奇远目前的情况来看,实力又确实比周礼川弱一些,商会会长的位置,必须是老冯的,不然,自己的阔太太梦会不会就泡汤了?
自己不比江依兰,再怎么说,她也是悦欣园的独女,有江富国照看着,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可一旦自己错过这机会,也许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于是,一念之间。
在商会会长大选那天,周礼川的妻子,拿着一封匿名信,冲进了现场。
将那几张照片狠狠扔在了周礼川的脸上。
秦若可唯一还算人性的是,她没有暴露江依兰的脸,女人全是背面,并看不出什么。
就这样,冯奇远因为她的暗箱帮助,成功坐上了会长的位置。
而周礼川和他的妻子,一夜之间就像是消失了一样,没过多久,男人的公司也卖给了另一位生意人。
只是这件事情瞒过了其他人,却没瞒住江依兰。
她意外的在秦若可那里发现了一张关于自己的照片,她质问秦若可,秦若可却振振有词,说自己只是想帮老冯,并没有伤害到她!
但是周礼川却不见了踪迹,自己的肚子已经一天天大起来,这下该怎么交代。
那时的秦若可已经顾及不了那么多,只说:“是你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我已经帮你隐瞒的够多了,但不能因为你的错误,而耽误了我的前途!更不能耽误了老冯的前途。”
江依兰性子软弱,因为她的一通指责,瞬间哑口无言,只知道瘫坐在椅子上失声痛哭。
仿佛真的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却不巧被江富国全部听了去。
就这样,一向重规矩,讲礼仪的江富国,因为无法容忍,将秦若可先逐出了师门。
虽然当上了冯太太,可秦若可的心里,却一直沉着块大石头,久久挪不动。
“我有什么错?错的明明是你们。”
有些微醉的秦若可喃喃自语道,她把手肘撑在桌面上,单手支着额头,仍十分纠结。
……
第二天,冯奇远在吃早饭的时候说了件事情,秦若可顿时觉得胸闷。
商会会长即将重选,支持章雨泽的呼声越来越强烈,冯奇远被这事弄的有些心力交瘁。
自那天开始,冯奇远便每天早出晚归,只是效果却并不理想。章雨泽因为年轻又颇具实力,实在是压的他没有翻身的余地。
秦若可却也帮不上任何忙,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丈夫日渐憔悴。
在这种情况下,她有些心动了,想要找何佳人妥协,却还是心有顾虑。
“若可。”
何佳人就像是掐指算过了一样,极为适时的出现在她面前。
她坐在秦若可对面,十分担心的盯着秦若可看了看,才又说:“老冯最近忙的不可开交,从白到黑忙着拉票,看的人怪心疼的。”
秦若可被人正中下怀,也只能顺着往下说:“是啊,可惜我也帮不上什么忙。”
她低垂着眼眸,看不清眼里的真实情绪。
何佳人却笑了一声。
秦若可掀起眼皮看过去,眼里充满疑惑。女人的面色也不大好看,染着些许苍白。
何佳人赶紧解释:“我有办法让老冯继续做他的会长。”
秦若可一听,瞬间精神不少,迫切问了一句:“什么办法?”
何佳人一笑,开门见山的直接把话题扯到重点上:“章雨泽呼声再高,也抵不过悦欣园那趟浑水把他淹进去。”
她紧盯着秦若可,乌黑的眼里充满了笃定:“若可,你只需要把当年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我,剩下的事情,就不再需要你插手,我自会处理。不但可以让老冯继续当他会长,还能顺理成章地将章雨泽这个障碍彻底清除。”
何佳人说的字字珠玑,秦若可的心彻底动摇。
她短暂的思考了下,只要自己不出面,不管事后结局如何,也赖不到她的头上来。
既然何佳人这么愿意当出头鸟,那不如随了她的意,赌一把。
何佳人像是看出什么,心里一激灵,继续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你放心,这件事情,成了,我们都有份,败了,我一个人扛,绝对不会牵连到你。”
秦若可抬起眼,视线与她对上,片刻,凝重的心情终于云开雾散,说:“好,我可以告诉你。”
她将当年的事情,一字不落的讲给了何佳人,之后还把那张被江依兰发现的照片也一并给了对方。
秦若可突然觉得,也许,这一次老天爷又站在了她这边。
吕嘉航按着何佳人的嘱咐,查到江富国有个习惯,每周五他都有个习惯,要去城郊一家茶馆独自小坐。
何佳人便在那天,准时出现在了老人面前。
茶社的位置十分隐蔽,格局布置像是个小宅院。
池塘柳树,小桥飞鸟,木窗纱帘。
看着十分自在。
何佳人站在门口却笑的有些煞风景,她暗自想着,希望一会儿我走了,你还能这么惬意。
她刚一进门,便有个小女生跑过来,穿着素色的布衣,笑的随和,低声问道:“您是喝茶还是找人?”
何佳人:“找人。”
说着,她已经开始转动视线寻找着。
片刻定睛一看,在角落处的纱质屏风后发现了江富国的身影。
“我自己过去就行。”
她笑一笑,而后径直朝前走去。
……
脚下的高跟鞋踩在石头铺成的地板上,响动异常的大。
引来窗边几位客人的侧目。
然而她并不在意。
“江老爷子,您好啊。”
何佳人站在桌边,带着笑意。
江富国闻声把视线从窗外收回,盯着何佳人反映了一下,想起来后,这才淡淡笑了笑,客气道:“何总,你好,是来…见客户?”
何佳人摇了摇头:“不,是来见您的。”
“我?”江富国微微皱起眉,有些不解。
何佳人也不管老人是否愿意,直接坐在了对面,熟络的拿起茶壶,把老人面前的空茶杯斟满茶水。
放下茶壶后,她拿起一旁的白布擦了擦手,并不闲扯,直接展开话题:“您老一个人坐在这里想什么呢?”
没等江富国开口,她继续道:“是在想江依兰吗?”
江富国神色一顿,突然觉得来者不善,问道:“何总找我这个老头子有什么事吗?”
何佳人哼笑了一声,也不再伪装,从包里掏出那张照片放在桌上,手指压在上面,推去江富国面前,边说:“来跟您谈点交易。”
江富国看见照片,霎时间脸色一沉,他虽然没见过照片,但照片里的人他却一眼认出。
老人自知心脏不好,并不敢动怒,压了压火气,抬眼对上何佳人清冷的视线,淡定道:“什么交易?”
何佳人沉了口气,一字一字吐出:“拿悦欣园,换这张照片。”
“什么?”江富国捏着手里的拐杖敲了下地:“你这是什么要求?我凭什么给你换?”
因为在公共场合,江富国刻意压低了声音,却还是盖不住怒火。
何佳人自顾自的倒了杯茶水给自己,端在鼻下闻了闻,眉毛一挑,说:“好茶。”
之后,她举止优雅的抿了一口,放下茶杯,不以为然道:“凭什么?凭你一家大小的清誉都压在了这张照片上。”
她并不给江富国插话的机会,独自掌控着局面。
“您年纪大了,一辈子的名声也不能就这样毁于一旦吧,即便您不在意自己,您也得替家里的孩子想想,江好,江河,那可都是如日中天的京剧名伶,要是这件事情一个不小心暴露了,后果,您应该知道。”
“哦,还有。”她捏着茶杯,轻轻转动着:“章雨泽,您心爱的孙女婿,现在,可也是一手遮天的行业老大。再加上,他最近正在准备商会会长重选的事,你说这万一…”
她拖腔带调的说了一半,又道:“后果不堪设想啊。”
江富国坐在位置上身板仍挺得笔直,只是桌下捏着拐杖的双手,早已不自觉的颤抖起来,他万万没想到,二十几年前的事情,如今又被人拿来做事。
“你以为你这样一说就能震住我老头子吗?我什么风浪没经历过,还会怕你不成?”
江富国唱了一辈子老生,眉眼间总是染着几分英气,看着确实有些唬人。
要换做平常,何佳人也许还会退缩,但是眼下,就算江富国是吃人的老虎,也抵不住被自己捏着软肋。
再凶猛,也只是垂死挣扎,没什么好畏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