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见过韦小宝,却见我也大模大样的坐在主座上,问道:“这位先生面生的很,不知怎么称呼?”
我微笑道:“不才狂怒池寒枫!”
几人均是吃了一惊,急问道:“可是大破倭寇的枫副总舵主?”
我心中好奇,我这刚回来才多久啊,怎么连顾炎武这些书生也知道了?当下点头道:“不错,正是在下。”
顾炎武低声道:“枫副总舵主,我们几个这次前来拜访,有一件大事相商。泗阳集上耳目众多,言谈不便。可否请你吩咐将座舟驶出数里,泊于僻静无人之处,然后再谈?”
我微笑道:“此处以韦香主为首,但凭他吩咐便是。”
韦小宝点点头,吩咐船夫将两艘船向南驶去,说是要在运河中风景清雅的所在饮酒赏月,韦公爷雅兴来时,说不定要做几首好诗,其余从舟仍泊在泗阳集等候。
韦小宝回到大船中陪客,两舟南航七八里,眼见两岸平野空阔,皓月在天,四望无人,韦小宝吩咐下锚停泊,叫大船上的舟子和侍从都到后舟中去,以免碍了韦公爷和一位好友及六位才子的诗兴。
待舟中更无旁人,顾炎武等这才向韦小宝又再申谢当年相救的大德。韦小宝谦逊一番,跟着说起最近一些事情的经过,众人相对唏嘘不已。
顾炎武道:“江湖上流言纷纷,都说韦香主贪图富贵,戕师求荣。黄兄、查兄、和兄弟几人,却知决计不确。想我们三人和韦香主素不相识。韦香主竟肯于冒奇险,杀了吴之荣那厮,救得我们性命,以这般义薄云天的性情,怎能去杀害恩师?”
我点头道:“此话倒也不错,这般事情,乃是鞑子皇帝所施展的手段,教我天地会众兄弟互相猜忌。”
众人均点头称是。查继佐道:“我们听江湖上朋友说起此事的时候。总是竭力为韦香主分辩。他们却说,鞑子皇帝圣旨中都这样说,难道还有假地?可是韦香主身在曹营心在汉,种种作为也不能跟外人明言。自来英雄豪杰。均须任劳任怨。以周公大圣大贤,尚有管蔡之流言,何况旁人?因此韦香主也不必放在心上。”韦小宝听不懂他说甚么周公管蔡。只有唯唯诺诺,我知道韦小宝是个草包,当下低声解释了几句,韦小宝这才明白过来,微微点头。
吕留良道:“韦香主苦心孤诣,谋干大事,原也不必在这时求天下人谅解。只要最后做了惊天动地的大事业出来,大家自会明白先前是错怪了你。”
韦小宝说道:“兄弟本事是没有的,学问更加没有,做出事来。总是两面不讨好。兄弟灰心得很,这次是告老还乡,以后是甚么事都不干了。”
吕毅中见他年纪比自己还小着几岁。居然说甚么“告老还乡”,忍不住嗤的一声。笑了出来,顾炎武等也都觉得好笑,相顾莞尔。
黄黎洲微笑道:“韦香主英雄年少,前途不可限量。无知之徒的一时误会,那也不必计较。”韦小宝摇头说道:“我听小皇帝说,他虽不是鸟生鱼汤,但跟明朝那些皇帝比较,也不见得差劲了,说不定还好些。他做皇帝,天下百姓的日子,就过得比明朝的时候好。兄弟没学问,没见识,也不知道他的话对不对。”
顾查黄吕四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想起了明朝各朝地皇帝,自开国地明太祖直至未代皇帝崇祯,若不是残忍暴虐,便是昏庸胡涂,有哪一个及得上康熙?他四人是当代大儒,熟知史事,不愿抹煞了良心说话,不由得都默默点头。
韦小宝道:“所以啊。皇帝是好的,天地会众兄弟也是好的。皇帝要我去灭了天地会,我决计不干。天地会众兄弟要我去行刺皇帝,我也决计不干。结果两边都怪我,兄弟左思右想,决计要告老还乡了。”
我看着几人在哪里耍花枪,一时忍不住肚皮里暗笑,难怪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呢,就这几位,也想忽悠的住那韦小宝?果然见众人一时相对无言。
顾炎武道:“韦香主,我们这次来,不是要你行刺皇帝,只有一件事相求枫副总舵主和韦香主。”
韦小宝喜道:“那好得很,只要不是行刺皇帝,别地事情兄弟义不容辞。不知四位老先生、两位小先生有甚么吩咐?”
顾炎武推开船窗,向外眺望,但见四下里一片寂静。回过头来,说道:“我们来劝枫副总舵主或者韦香主自己做皇帝!”
乒乓一声,韦小宝手里的茶碗掉在地下,摔得粉碎,他大吃一惊,说道:“这……这不是开玩笑吗?”
查继佐道:“决不是开玩笑。我们几人计议了几个月,都觉大明气数已尽,天下百姓已不归心于前明。实在是前明的历朝皇帝把百姓害得太苦,人人思之痛恨。可是鞑子占了我们汉家江山,要天下汉人剃头结辫,改服夷狄衣冠,这口气总是咽不下去。韦香主手绾兵符,又得鞑子皇帝信任,只要高举义旗,自立为帝,天下百姓一定望风景从,而枫副总舵主统领天地会数十万人马,刚刚又击溃倭寇,深得民心,有你二人一左一右,大事可成也。”
我想笑,又不好意思笑出来,这几个老家伙憋了几个月就憋了这么个屁出来?说我就统领天地会数十万兵马?倘若我就这点本事,难道就这点玩意就能够搞定那康熙皇帝?
韦小宝兀自惊魂不定,连连摇手,道:“我……我没这个福份,也做不来皇帝,我是小
身,拿手地本事只是骂人赌钱,做了将军大官,别人服,那里还能做皇帝?这真命天子。是要天大福气的。我的八字不对,算命先生算过了,我要是做了皇帝,那就活不了三天。”
吕毅中听他胡说八道,又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正说到这里,忽听得蹄声隐隐,有数十骑马沿着西边河岸自北而来,夜深人静。听来加倍清晰。黄黎洲道:“深夜之中。怎么有大队人马?”吕留良道:“是巡夜地官兵?”查继佐摇头道:“不会。官兵巡夜都是慢吞吞的,哪会如此快马奔驰。莫非是江湖豪客?”
说话之间,只听得东边岸上也有数十骑马奔来。运河河面不宽,两岸驰马。在河上船中都听得清清楚楚,只听得东岸西岸两边河堤上响起嘘溜溜的竹哨之声,此应彼和。韦小宝喜道:“是天地会的哨子。”两岸数十匹马驰到官船之侧。西岸有人长声叫道:“韦小宝出来!”
韦小宝低声骂道:“***,这般没上没下的,韦香主也不叫一声。”走向船头,向两岸望去,见马上乘客都是青布包头,手执兵刃,韦小宝走到舱口,朗声说道:“五人分开一首诗,身上洪英无人知。”
马上那人说道:“这是天地会地旧诗。自从韦小宝叛会降敌,害师求荣。会里的切口尽数改了。”韦小宝惊道:“你是谁?怎地说这等话?”那人道:“你便是韦小宝么?”韦小宝料想抵赖不得,便道:“我是韦小宝。”那人道:“便跟你说了也不打紧。我是天地会宏化堂座下,姓舒。”韦小宝道:“原来是舒大哥。这中间实有许多误会。贵堂李香主是在附近吗?”那姓舒地恨恨地道:“你罪恶滔天,李香主给你活活气死了。”
西岸众人大声叫道:“韦小宝叛会降敌。害师求荣,舒大哥不必跟他多说。今日咱们把他碎尸万段,替陈总舵主和李香主报仇。”东岸众人一听,跟着也大声呼喊。
突然间呼的一声,有人掷了一块飞蝗石过来。韦小宝急忙缩入船舱,只听得船篷上辟辟拍拍之声大作,两边暗器不住打到。总算官船停在运河中心,相距两岸均远,有些暗器打入了河中,就是打到了船篷上地,力道也已甚弱。
我略一皱眉,走出船舱,叫道:“我是狂怒池寒枫,怎么回事?”
岸上人声慢慢静了下来,暗器也即停发。那姓舒的纵声问道:“是副总舵主吗?”
我抱拳道:“正是!”
那姓舒地“啊哟”一声,忙发令道:“会水的兄弟快跳下河去,拖船近岸。”只听得扑通、扑通之声不绝,十余名会众跳入运河,将官船又推又拉的移到西岸,我拉着韦小宝跳上岸去,余人纷纷上岸。天地会会众手执兵刃,四下围住。
我淡淡地说:“我发出的信鸽你们都看了没?”
那舒化龙拱手道:“回副总舵主的话,已经看了。”
我点点头,道:“既然已经知道了,为什么还在这里叫嚷?”
舒化龙略一迟疑,道:“属下只得知要在扬州聚会,却不知是为何,至于韦小宝的事情,更是一句未提。”
我点头道:“那倒是我疏忽了,总舵主现在保着王爷在吕宋,韦香主何来叛会降敌,害师求荣之说?”
舒化龙大惊失色,问道:“总舵主……还健在?”
我转过头去看着舒化龙,皱眉道:“你是信鞑子皇帝的话?还是信我的话?”
舒化龙身子一晃,后退几步,突然大哭道:“李香主,你死的好冤啊!”天地会众人纷纷随着大哭。
我叹息道:“罢了,舒兄弟,现在宏化堂以何人为首?”
舒化龙强忍泪水,道:“暂时以在下统揽宏化堂诸项事务。”
我点头道:“既然如此,你便随我一同前往扬州,共商大计可好?”
舒化龙拱手道:“属下遵命。”转身过去,大声吩咐宏化堂的事宜,众人轰然应诺,纷纷转身散去,我忙叫道:“各位弟兄先等一等。”
我介绍顾炎武与舒化龙认识,舒化龙向顾炎武抱拳躬身,说道:“在下天地会宏化堂舒化龙,拜见顾先生。”顾炎武拱手还礼。舒化龙道:“当年河间府杀龟大会,天下英雄推举顾先生为总军师,在下曾见过顾先生一面。众兄弟可鲁莽了,还请恕罪。”
寒暄几句,舒化龙抱拳道:“韦香主,刚才之事,我们是误会了你,若不是顾先生开导,大伙儿险些得罪。”韦小宝笑道:“好说好说。”
我伸手招呼韦小宝道:“小宝,这边来,舒兄弟,你也来。”
二人走到旁边,三人嘀嘀咕咕商量一会儿,舒化龙点头,叫道:“弟兄们,都过来!”如此这般的交代一番,叫道:“把这些人都杀了!”
转眼之间,我与舒化龙飞身扑上,将苏和双儿制住,便有一名天地会的弟兄冲将过去,将顾炎武诸人尽数砍死,霍青桐大为吃惊,叫道:“怎么回事?”却有四名天地会地弟兄跃身过去,与霍青桐斗在一处,一名天地会的兄弟一刀刺来,韦小宝大叫一声,仰面而倒。
众船夫一直蹲在岸边,见到天地会会众放火烧船,又行凶杀了韦爵爷,早已在簌簌发抖,见众人提剑来杀,当即四散没命价奔逃,顷刻间走得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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