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枫是齐府的家生子,打小就伺候在齐莞云身边,对主子那也算得上是忠心耿耿。只是自幼长于后院,也就是跟院子里的丫头嬷嬷们斗斗心眼儿玩个宅斗,何曾遇过今日这样的场面,被李丙越这般呵斥之下整个人都有些跪立不稳,她嗫喏半天终又大着胆子回道:“她……她本来就对我家小姐怀恨在心!殿下令她好生伺候我家小姐,她却多次对小姐不敬,倘若她真的没有想要谋害小姐,为何那怪物出现在寮房时她就偏偏不在屋内!”
李丙越皱眉冷道:“你大呼屋外有鬼,作为护卫,赤侍卫出外查看又有何不妥?”
念枫被李丙越的话一堵,继而想起那赤葑白日所为,当下胆子也大了几分,她向慕容湗的塌前膝行几步,弯腰在地上狠狠叩了一个头泣道,“端王殿下!您一定要给我家小姐做主啊殿下……小姐对那赤葑多次忍让,她却一次次的辱没小姐,您赏给小姐的君山银针,小姐一直未舍得用过,她却是问也不问便擅自拿小姐的茶具随意饮用!还说……还说我家小姐没有品级封号,她却是正经的二等侍卫,我等要是惹她不快,便要被处以极刑……”念枫一番话说的涕泪直下,脸色比之方才的苍白无色倒是红润了几分。
屋内又是一阵寂静,赤葑看着跪在地上痛斥她罪行的婢子,又抬眼向她的主子瞥了一眼,她抿了抿唇掩下嘴角那抹饶有兴味的笑意,努力使自己神色看起来委屈无辜一些,耳畔听得一阵极细微的悉索声,继而左手蓦地一暖,她微转头看向身侧,狄覃并没有看她,只是握住她指尖的手紧了紧,她眸中亮光微闪,指尖微动在他手心俏皮的挠了挠,她斜眼看他,只见他仍板着一张俊颜纹风不动,只是露在锦袍外的脖颈颜色似乎深了些许。看他忍得艰难她不忍再作弄,掩在斗篷下的左手翻转与他十指相扣,他的手很大,指尖滑过之处有很多薄茧,显得有些粗糙。想他能有今日的军功定是吃过许多苦头的,赤葑眼角柔了几分,却瞥见他脖颈处的郝色竟然蔓延至耳畔,她不禁又有些好笑。
正这时祁果从外面匆匆进来,他几步走近慕容湗在他耳边低语几句,又从袖中取出一个精小的竹筒双手递向他,慕容湗接过竹筒拍开封印,从中取出一张绢纸细细看了起来。
半盏茶后,屋内依然静得落地闻针,韩子修看了一眼塌上的慕容湗,见他只面无表情的看着手中信札沉思,那齐小姐的神情已有些僵硬,他想了想鼓起勇气轻咳一声,对着那又有些惊慌失措的婢女道:“咳咳,据你所言倘若赤侍卫果真对齐小姐如此无礼,那确实有失体统,待核实后王爷定会给你家小姐做主的,”他话虽是对念枫所说,余光却是瞥向塌上的齐莞云,见她神色有所松动,他话锋一转又道:“不过,就凭这些口角之争,你便定论赤侍卫有谋害齐小姐性命之嫌,恐也是有些武断了。”
念枫见他看着自己的神色很是温和,她忙叩了叩首,“大人明察!那赤葑一早就怀恨与我家小姐,落邑真人也说过这霖隐寺中不会有害人的妖精,而她却是这寺中除了落邑真人外最精通术法的人了,落邑真人菩萨般的仙人儿,又怎会做出这等腌臜之事!赤葑与我们主仆同住一屋又对小姐怀有恶意,只有她这通巫术之人才会神不知鬼不觉的变出那样一个可怖之物!”
韩子修皱眉细想了一番,觉得她这番言论虽漏洞百出却也不是全无道理,他想转身听听赤葑的说法,来不及询问就听李丙越又炮仗般向念枫连连斥道:“什么巫术!那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怪物,不就是长得大了一些的野猪么,就算是成了精的怪物,那也是从屋内的暗室里出来的,与赤侍卫有何干系!莫非那几间寮房的暗室都是赤侍卫所为?她若真想害你家小姐,照你的说法她只随意施法便可害了你家小姐,又何必这般大费周章!”他转身向慕容湗拱手道:“王爷,下臣以为赤侍卫乃端王府中二等侍卫,脾性孤傲一些也是不伤大雅的小事,言语中冲撞了齐小姐……虽于礼不该,只是无凭无据只凭臆想便被随口污蔑此等罪行却是大为不妥!还请殿下允我等即刻去那暗室查探取证,以早日还得赤侍卫清白!”
齐莞云眸中神色深了几分,她转头看向念枫轻斥道:“你这丫头休得胡言乱语,赤侍卫岂是你能随意诋毁的!”说着她看向李丙越神色中多了一丝歉意轻声叹道:“李大人莫要气恼,原是莞云日间对赤侍卫多有不恭之处唐突了她,这婢子护主心切想是有些许误会。莞云定会好好责罚与她,还请大人原宥则个。”她语音清婉神色诚恳,李丙越觉得自己语气或许强硬了些,他面对的不是普通的犯妇,而是未来王妃的贴身婢子,他敛了神色转身向齐莞云欠了欠身,“小姐言重了,是李某孟浪了。”
齐莞云倒也安然受了他的礼,只笑得越发温婉端庄了几分,“大人客气了,今夜倒真多亏了赤侍卫,若不是她一举拿下那害人的东西,莞云此刻恐怕是早已……”说着她语带一丝哽咽,眸中水光潋滟的看向案几对面之人,慕容湗将手中绢纸又封回竹筒里,他微侧首目光温和地与她对视一眼,唇角微牵略带几分抚慰。
念枫见端王那般冷酷之人对小姐却甚是怜惜,想到小姐方才所说,她狠了狠心,反正今日她护主不力回去府中还不知道要被老太太怎样责罚呢,倒不如拼一拼,为小姐早日除了那眼中钉也好将功补过。她红着眼抬起头对着齐莞云痛声道:“小姐,哪里是你唐突了她!你又何曾那般被人欺辱过?白日受了她的气,夜间还令奴婢煮汤水给她驱寒,哪里对她有一丝失礼了!她若真是个清白的,为何众人拿怪物都没奈何,偏就她一出手那怪物便乖乖束手就擒了?”
赤葑几乎忍不住想翻个白眼,这主仆二人一对一答这双簧戏演的并不算高明,只是她没想到的是,这齐莞云竟是对自己早已起了杀心。呵呵,这倒极好,免得她出手重了显得欺负弱小有违天道。
李丙越见这婢子竟是依旧紧咬赤葑不放,心中陡然又生怒意,还不待他再出口驳斥,就听身前传来一道极沉稳的声音,“你是如何得知落邑所言,本王记得当时室内并无侍从服侍在侧。”
齐莞云突闻慕容湗所言心头一跳,她不着痕迹的瞪了念枫一眼,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贱婢!
念枫一时有些发愣,这……端王为何要问这个?这与怪物与她所呈之词有何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