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恐怕只有一个方程式。”福尔摩斯慢慢把那张纸条从破裂的宝石中抽出来。“我想我大概猜到另一个的下落了。”
“只好和我的宝石说再见了。”我拿起破碎的宝石,“好在物有所值。”
“不一定,”福尔摩斯把那张纸条看了一遍后,划了一根火柴,那张纸条很快变成了灰烬,“找不到另一个方程式也是枉然。当然这对我们来说不一定是坏事。”
“另一个在哪儿?”我问。
“应该在我父亲手里,现在我父亲已经去世,如果它还存在,就该在迈克罗夫特那儿。鉴于他并没有找你要你的方程式来壮大国家,我想第二个方程已不复存在。”
“这还真是一件好事。卡帕流传到谁手里都会引来灾祸。不过我们现在怎么办?”
他坐回椅子上,手里把玩着那颗钻石:“当然是磨磨洋工,再想办法往外跑喽。”
“好吧,你有计划吗?”
“计划?你就是喜欢设定个计划出来,佩芝。”
我不说话了。我已经毁掉了我的整个人生计划,再设计新计划的话,大概连我自己都要怀疑自己的执行度了。
“你对这儿的看守布局有什么了解吗?”
“有,”我郁闷的说,“总的来说就是这儿也跑不了,那儿也是此路不通。我想不到怎么跑出去。”
“我也有同样的感想。不过这不妨碍外面的人来救我们。”
“所以?医生,你还是给迈克罗夫特发了电报?”雷斯垂德坐在旅馆的床上问我。
“不然呢?”我反问,“他弟弟失踪了,他不应该知情吗?别总想着这事儿会不会叫你丢工资,雷斯垂德。要是我们找不回福尔摩斯,我能让你丢脑袋!”
“我们是同伴吧?”雷斯垂德抗议,“不带你这么威胁我的!”
黑阁笑了笑,从包里拿出一张纸。我凑过去看。
“这是什么时候画的?”
“在美国,去陶斯小镇的路上,”黑阁用手指抚过画面,“我说了,我总要在那里画一幅的。”
“可我没想到你画了幅福尔摩斯。”
“他挺有趣的,不是吗?”黑阁把画递给我,“送你了,万一他回不来,这个你拿着作纪念。”
“还没到那种程度,”我不肯接,“我们肯定还能见到他,到那时你自己给他吧。”
“你拿着吧,”黑阁把画放下就走开了,“我想……给你就算给他了,而且要我当着他的面送东西,怎么说呢……太尴尬了。”
我想了一下,把画收起来。算了吧,要黑阁和福尔摩斯做朋友什么的,一万年都不会实现。既然他有这个心,就算不错了,不能向他提出更苛刻的要求。
“现在怎么办?”雷斯垂德把手一摊,“我们什么都没的做,干等着迈克罗夫特出手?”
“既然我们已经在巴黎了,那就应该有事做。至少我们和福尔摩斯在同一座城市里了。这时就到你出马的时候了。”
“我?我能……好吧我明白了!”雷斯垂德站起来,“我之所以会加入你们,完全是因为你们这帮家伙需要我的证件。哼!我现在就去警局向法国警方寻求援助。看看他们能不能帮上我们的忙。”
“这就对了,雷斯垂德,你很有自知之明。”我说。
“得了吧,你们就是拿我当挡箭牌的,才拉着我卷进这件事。说不定一会儿就有人端着枪,从对面楼上直接给我们几颗子弹吃,而我呢,英勇无敌的雷斯垂德探长,就得带着你们躲子弹……”
话音未落,黑阁突然大喊一声“小心!”,拽着雷斯垂德的衣服,和他一起扑在地上,我也反应奇快的蹲下身。玻璃的破碎声响起,还有雷斯垂德怒骂的声音。
“该死!真他妈的该死!哦,黑阁往这儿来。”雷斯垂德拉着黑阁蹭到窗子底下,“你又救了我一回,好朋友。我本来就是随便说说……”
“不幸成了真,探长先生,”我踢开身边的玻璃碎片,“你个乌鸦嘴!以后不用再说话了!”
黑阁脸色不大好,好在还算镇定自若。我不停地瞄他,作为连架都没打过的人,他必须是重点保护对象。
“妈的,这日子没法过了!!”雷斯垂德愤怒的骂着,我们企图探头,却被对方的火力压下去了。
“我觉得我们是不是还在美国啊!”黑阁惊恐地喊道,“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
确实不大符合常理,黑阁更是见都没见过。新型加特林机枪,莫名其妙的出现在巴黎的楼上,向对面的我们发射了一连串的子弹,企图把我们打成筛子。别说黑阁了,就是我,也觉得大难临头了。我们三个窝在窗子下,这是一片盲区,但我们总不能一直窝在这里,欣赏子弹像一阵急雨一样落在面前。
枪声稍停,我在心里盘算开来。对面只是有一挺机枪,警察估计一时半会的来不了,等他们来了我们也就成了筛子了。就现在,必须……
我掏出枪,猛的一起身,看向窗外,然后潇洒地开了一枪,瞬间又闪回来蹲好。
“你这胆儿也太肥了!真不愧是上过战场的。”雷斯垂德瞪着眼看我,“话说你打中了没?”
“不知道,”我摇摇头,“我闪了一下就回来了,没看清。”
“……那你还能再打一枪吗?”
“你说呢?”
“好吧,不能。”
“没动静了,”黑阁说,“我想你打中了他。”
话音刚落,一排子弹扬着尘土落在了我们面前,我们惊叫着把自己缩起来。
“医生,你没打中!什么破枪法!”雷斯垂德撕心裂肺的喊着。
“你行你上啊!你连头都不敢露!”
黑阁捂住耳朵把自己缩成团,完全不管我们在吵些什么。枪声戛然而止。
“结……结束了?”雷斯垂德慢慢放下捂在耳朵上的手。我捏紧枪把,想着要不要冒险再来一枪。这时,我们房间的门(已经布满弹孔了)缓缓打开,一个魁梧的身影立在门口——
“哦,绅士们,你们还好好的,看来火力还不够猛啊。”
“你是来说风凉话的吗?”我勉力站起来,“先生,我还以为你还在英国喝茶呢,来得未免太快了。”
“歇洛克身处危机中,你觉得我还会在俱乐部心旷神怡的喝茶?”
“不是那个意思,”我把黑阁与雷斯垂德拽起来,拍拍身上的土,“我只是在乡下见了一辆有轨电车,抒发一下感慨。”
“太好了,福尔摩斯先生,”雷斯垂德上前与迈克罗夫特握手,“您来了就好啦!刚才是谁开枪?”
“是谁都不要紧,他已经被抓住了。一共两个人,第一个是谁打死的?我认为是医生。”
“哇,我打中了。”我得意的瞄了瞄雷斯垂德,后者假装没看见我的眼神。
“您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吧?”雷斯垂德问。
“事实是,我知道。”迈克罗夫特低头摆弄手杖,“无非是一个几年前就抛弃了我弟弟的女人又回来兴风作浪了,终于拉着我弟弟一起深陷险境,现在得由我出手把他们救回来。当然,我相信我有权决定到底还救不救某个背信弃义的女人。”
“你不知道事情的全部,就别那么说她!”黑阁冲动地说。
“你是谁?”迈克罗夫特傲慢的抬起眼睛。
“安德烈·黑阁,先生。我是莫娜的未婚夫。”他停顿了一下,自发的加上一句,“曾经的。”
我担心的去看他,但他好像并无异样。我想要他说出这么一件事,该是多么的困难。
“我知道你,”迈克罗夫特走到他跟前,比他足足高一头,“你已经被通缉了,逃犯先生。”
“我知道,”黑阁坚定不移的看着他,“我会回去自首的,但在此之前必须把莫娜救出来。”
“看来莫娜·佩芝小姐魅力不小啊,那我也无话可说了。我关心的只是我的弟弟。”
“恕我提醒,先生,”我说,“佩芝小姐身为大英帝国公民,同样需要得到援助。”
“别用官方托词来压我好吗?”迈克罗夫特转向我,“我听的和说的都够多了,而且我知道那些都是废话连篇。很遗憾,我真的有权利选择让她死在某处而不是让她又干扰我弟弟的生活。”
“您有没有想过您弟弟很乐意被她干扰而且绝不想让她死在哪儿吗呢?黑阁说得对,你不知道事情的全部,就别那么说。”我辩驳道。
“也就是说,我知道后就可以那么说了?”
“您知道了就不会那么说了……哦,够了!我们还是想办法找找回他们吧,而不是在这儿吵架。”
“法国特工局在几个月里一直在暗访黑色吉姆的踪迹,”迈克罗夫特说,“我和他们合作了,交换了一下情报……他们对巴黎的黑色吉姆实力有一定了解,但还不够全面。而我,从我坐上这个位置第一天起,我就在搜寻他们的踪迹。法国特工局提议通过谈判救回两人但被黑吉姆拒绝,因为那意味着放弃卡帕。他们根本不会放人。”
“你也知道卡帕?”我意外地说。
“我知道,而且相当清楚。听着,如果我们想要救回福尔摩斯和佩芝小姐,就得和法国特工局合作,但这种合作是不完全性的。”
“这是什么意思?”我问。
“意思是,即便是合作了,也不能把我们知道的一切告诉合作方。我指的是卡帕。听好,无论如何,不要让法国特工局指导关于卡帕的任何信息,甚至不能让他们知道卡帕的存在。”
“如果你是为了国家利益,我们甘愿效劳。”我说。
“那你们怎么向对方解释莫娜与福尔摩斯被绑架的原因呢?”黑阁问。
“私人恩怨——一个模糊但不算太模糊的理由,恰到好处。有个说法就够了,存心说谎的人才会编造细节出来。”
“那你们知道他们在哪儿了吗?”我问。
“有一定了解,但还不清晰,也缺乏准确性。说白了,我不清楚法国特工局的情报是不是真的,也许他们自己都不敢肯定。我们得等,一直等到情报确认,才能动手。我在巴黎可没有什么情报网,一切还要靠法国特工局。否则无法传递情报。”
“那我们还得等喽!”雷斯垂德挠挠头,“等下去我倒没意见,但最后你们得让我参与参与我是说,我也想出一份力啊,福尔摩斯先生。”
“你不去也得去,我只和法国情报局做了情报交换,他们的任务是剿破黑色吉姆在巴黎的巢穴,维持法国的安定,而不是帮我们救两个英国人。当然他们也答应为我们开路,可实际的事情还得我们自己做。我得顾及外交影响,没带几个能用的人。所以到时候,我们全都得上阵。在这里我要专门问您一句,黑阁先生,”迈克罗夫特转向黑阁,“我能信任您吗?”
“我想你能。”
“肯定能!”雷斯垂德喊道,“他救了我两回,是个仗义的家伙!”
“好极了。请时刻准备行动,我把我的人介绍给你们认识,时候一到,我就把我的计划告诉你们,现在,跟我走,”迈克罗夫特冲我们微微一笑,“我们找个好地方,方便休息。”
我倚在歇洛克肩上,他则百无聊赖的摆弄着一支试管。
“你这样倚着我,我什么都干不成。”他说。
“那就什么都别干。”我没有动。
他把头歪向我,压住我的头发,很享受地叹了口气。
“这样挺好的。”他说,“但是实不相瞒我还是不知道这是对是错。”
“别在乎,你没必要非得分出个是非对错。”我说。
“是吧,我只是……”他转过脸来吻我的脸颊,“我们先这样吧。就这样。以后……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以后会发生什么?你以为?”
“我不知道,”他抿起嘴唇,“也许你又会离开我,不过我不会拦着你的。你想走就可以走。”
“我……”
“别说!”他阻止我,“别说你不会离开我,别再做承诺了好吗?”
我一时无话可说,我觉得失望,也觉得愤怒。
“你不相信我?”我问。
“不是,我只是……想通了,”他搂住我的肩膀,“听着,一辈子太长了,你不这么觉得吗?就像你总是给自己做人生规划,但没几年就毁于一旦了一样,没人能确定以后会怎样。如果你心里有我,你就会留下。心里没有我了,你当然会走。承诺没有什么影响,对任何事。你想走就可以走,我不会强留,我问都不会问的。因为我知道你心里没我了,这就足够了。”
我沉默了半响。
“好吧,”我无奈的说,“如你所说。”
他亲了我。
“反正现在你还没走。我知道你心里有我。”
我们搂在一起,就像当年在学校实验室一样。现在还是在实验室,只是那时我们前途似锦,现在风雨缥缈而已。
“爱你。”他呢喃着,吻着我的头发。
“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可你们真得分开一下,”特纳太太站在门口,双手藏在背后,笑意盈盈的看着我们,“我有事向你们说。”
“你不会是来告诉我们,首领给我们开的价吧?”歇洛克站起来。
“还真是。那个是主题,有一点顺带的东西。”特纳太太走向他,把唇凑向他的耳朵。我翻个白眼,并没有作出什么表示。
“美人,你太不可思议了,你要我怎么信你呢?”歇洛克说。
特纳太太微微一笑:“你是个警惕的小甜心,不过我会证明的,这个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