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一片狼藉，到处散落着破碎的零件。
刚才还嚣张无比的三个迪狗手下，如今只剩下两个惊恐不堪的脑袋，而此刻，周洛正斜靠在墙边，头上套着个遮住半张脸的面罩，胸口微微起伏。这是白小文刚刚给他安装上的呼吸阀，虽然有点憋闷，但可以确保他脱离培养槽生存。
“我说周大叔，你可没说你是斗甲武修哎！”白小文蹲在周洛前方，手脚麻利给对方安装机械腿，语气兴奋：“当时南山老板都说你肯定没救了，可没想到你居然会是斗甲武修，难怪你能在失去器官的情况下撑那么久，要是一般人早死了！”
“斗甲武修？”周洛带着呼吸阀，声音有点翁翁的回道。
刚才击杀迪狗的三个手下时，白小文就说过这话，现在又再次提到他是什么斗甲武修，这「武修」周洛自然能够理解，可在前面加了个「斗甲」又是为何？
“我不是你说的什么斗甲武修，若纯以武道修为论，我已入先天之境。”周洛摇摇头，决定将此事解释清楚。
“不是斗甲武修，这不可能啊，你刚才那个一晃的动作……”白小文拖着肩膀，比划了个姿势，正是周洛一击抖散滑槽的动作，奇道：“我在斗甲尊对决的影像中见过这招，没记错的话，这是抖法对不对？”
“斗甲尊对决？”周洛一怔，索性不去管这些没听过的名词，出声解释道：“若纯以运劲方法而论，确是抖劲不错，但……”
“果然是抖法对不对！那你还说你不是斗甲武修！你这分明就是斗甲武修的不传秘技！“白小文兴奋的直接把脸凑了过来，忽闪着一双直冒星星的眼睛，盯着周洛兴奋道：“大叔，你从哪来的，纳米共和？繁花联邦？还是唯一公国，再不就是钢铁帝国？不对不对，你是纯肉身过来的，这都不符合它们研制的斗甲特征，哦，我知道了，你是来自那个最神秘的无尽城！对不对！”
周洛简直都要被这一连串的新名词给绕晕了，什么纳米共和、繁花联邦、无尽城的，这都是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还有那个什么钢铁帝国，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称呼。
等等！钢铁……帝……国？
难道这里也有皇帝？
周洛一把抓住白小文的手臂，急道：“白小兄弟，我问你，你可知道大明！？”
“大名？”白小文眼珠有点呆滞的转了转，挠头道：“我也没小名啊，我大名就叫白小文。”
“嗐！不是名字的名，是明，光明的明，你知不知道有个叫大明朝的地方？”周洛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来，谁问你名字了！
“没有。”白小文摇头。
“那王守仁王大人你可知道，阳明先生你听说过么？”周洛忍不住心头一紧，急忙追问道。
“没有。”白小文继续摇头。
“那……那郑三宝，郑和呢？”
“也没有。”
“这……”周洛一时间心思急转，这白小文不知道大明，也不知道阳明先生，甚至连数次下西洋的郑和都不知道，如果对方不是远离世俗的山野之人，那就意味着此地距离大明非常远，远到连一些只言片语的信息都无法流传。
对了！还有那些跟自己打过交道的佛郎机人！
据说这些佛郎机人常年出海，说不定有人到过此地，周洛忙问道：“那你是否听说过佛郎机人？或者……或者你听说过格里高利历法么？”
“大叔，你说的这些都是什么鬼，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啊？”白小文一脸懵呆的耸了下肩膀，说道：“你要是问年份历法我倒是可以告诉你，现在是河心历979年，这肯定不会错，明年就是二十年一次的斗甲尊武道会，我可是绝对的铁粉，这种大事上肯定不会记错！”
“河心历979年？”
周洛忍不住松开握住白小文的手，内心中骤然掀起一阵波澜——河心历979年，这都是什么古怪历法，为什么从来都有没听说过，纵然是那些红发绿眼的佛郎机人嘴中，也从未听说过如此奇怪的名称。
难道此地远到连大明和佛郎机都不知晓？这怎么可能！
“哎，大叔，你没事吧，你既然懂得抖法秘技，怎么会不是斗甲武修，对了，那你从什么地方来的你总记得吧。”白小文在一旁不依不饶的追问，似乎周洛是不是斗甲武修对他很重要：“你说说那地方都有什么，我虽没去过，可五大国的影像却看了不少，兴许你一说我就知道。”
我从什么地方来……
周洛有些无力的闭上眼睛，一时沉默不语。
丹田云海中的脉轮运转，高悬于其上的穴脉星辰闪动，这一切纵然可以带给他熟悉的力量，却带不给他曾经熟悉的世界。
记忆像潮水冲刷，留下一地承载回忆的贝壳，周洛行走在这片潮汐之中，竟无言以对，只能沉默注视着这些难以忘怀的过往。
青龙港外，乌篷船中，道一声此心光明，亦复何言。
天泉桥边，论道诸生，四句心诀醍醐灌顶。
潘阳湖畔，风卷残云，先生击败宁王叛军，见自己血染征衣，一时心神激荡，取“瞻彼洛矣，维水泱泱。君子至此，鞞琫有珌。君子万年，保其家室。”，为自己赐字“子珌”。
还有当年钱塘江头，那是第一次见到阳明先生，当时他被刘瑾这奸宦的手下追杀，全身湿漉漉的被父亲从水里捞上来，分明已冻得浑身直打哆嗦，可偏偏要做出一副处惊不变的古怪模样，还冲着自己挤了下眼睛。
只记得那时自己却一脸嫌弃，还道——怎么救上来个怪人！
可如今，这些都早已成为了过去……
良久之后，周洛缓缓睁开了眼睛，看着一直盯住自己的白小文，心情微微有些黯淡，轻声说道：“我来的地方叫青龙港，在那里，骤逢追随多年的先生驾鹤西去，当时心情激荡之下难以自持，而后气海暴走，天地元气失衡，为了不伤及无辜，我强忍着纵马踏江而走，之后……”
“之后便觉有白光贯穿长夜，天地元气骤然颠转。”
“几似破碎虚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