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借了三仓稻谷,索玛里又送来大米,赈灾、疏河,粮食问题彻低解决,孙蕙十分欢喜。吩咐夫人再次设宴慎思堂,以示庆贺。
正当众人欢聚一堂,开怀畅饮之时,忽听衙役禀报:“总督衙门派来四个差役,声言奉总督大人之命,提犯人……去南京复审。请老爷示下!”
当着孙蕙的面,衙役不好说出他名字,然而,孙蕙心里明白:索玛里要对他开刀了!心里一急,一时没了主意。众人都为他的安危捏着把汗!
蒲松龄冷静沉着,泰然笑道:“诸位不必惊慌,只管静下来喝酒,我和孙大人去迎接来人。”说罢,拉着孙蕙出了慎思堂,转身吩咐衙役:“好生看住门口,不放任何人出来!”
“嗻!”兵士精神抖擞,按刀持枪,守住门口。
蒲松龄拉着孙蕙来到僻静处,小声说:“索玛里丢了上方宝剑和刑部批文,不好公开处决您,于是派差役来搞暗杀。我们来个..‘偷梁换柱’,让索贼把他亲侄宰了!”
孙蕙问:“怎么换法?”
蒲松龄说:“天就要黑了,什么也看不清楚。立刻通知厨房准备酒饭,然后从吏员中挑选个人冒充索尔浑,接待来人,虚与周旋,务必将他们灌醉,每人赏二两银子。然后,将索尔浑捆绑结实,嘴里塞上棉絮,装入麻袋中交给来人。告诉他们:说‘孙蕙’力气大,武功好,所以把他装进麻袋里,免得路上跑了,诸位回去没法交差。这些差役依狗仗人势惯了,一看到犯人在麻袋里挣扎,必然乘着酒兴将其毒打,然后带走。说是押往南京,说不定一出城就投进湖里。”
孙蕙依计而行,立刻从三班衙役中挑选个与索尔浑容貌相似的人,嘱咐他:如此这般行事,然后,派四名身强力壮的衙役,去监狱将索尔浑捆绑装入麻袋,抬到大堂等候。
总督府差役经过长途跋涉,又累又饿,见到酒食,狼吞虎咽,一会儿便吃得酒醉饭饱,每人赏了二两银子,然后去大堂交接罪犯。
孙蕙指着地上不停蠕动的麻袋说:“这就是死囚孙蕙,担心他力气大,武功好,路上不安全,所以装进麻袋里交给你们。诸位路上务必小心谨慎!把罪犯平平安安押回南京交给总督大人!”说完,气冲冲地过去,冲着麻袋狠狠踢了两脚,骂道:“姓孙的,你也有今天!”又对差人说:“路上他不老实,就往死里打,让沿途那些不知死活的地方官吏看看与总督大人作对的下场!”
四个差役见‘孙蕙’仍在袋中挣扎呻吟,围上一阵乱踢,看看没了声息,才动手把麻袋架上马背,捆绑结实。离开宝应县衙回南京。
孙蕙和蒲松龄乐得偷偷暗笑!蒲松龄幽黙地说:“我们唱了‘狸猫换太子’,下一出该索玛里上演‘亲侄投粽子’啦!”
众差役押着‘孙蕙’出了宝应县城,见路旁白茫茫一汪湖水,头目张甲对众人说:“咱们老爷真够死板的,平时往江里投人惯了,叫我们把‘孙蕙’押回南京投到长江里。哪里的水淹不死人?偏偏千里迢迢往长江押送!害得我们一路提心吊胆,不能轻松一刻。不如把姓孙的扔进湖里投了‘粽子’,一路游山观玩水回去,岂不快活!”
“好主意!”众人一致赞同。于是,从马背上解下麻袋,捆上块大石头,四人抓起来,使劲往湖中一抛,砸得水花四溅,麻袋打着旋涡,沉入湖底。
四个差人把‘孙蕙’投了‘粽子’,高高兴兴回到总督衙门,向索吗里回报了处置’孙蕙’的经过。索玛里大喜,每人赏了二两银子,并给他们放假三天,去秦淮河上好好乐一乐!
差役两头得了赏银,高兴得不亦乐乎。趴下给老爷叩了一通响头之后,哼着小曲往外走:
不是哥哥我把妹妹忘,
是那窑姐儿惹得我心痒痒……”
“嘿嘿,别高兴的太早!你们闯下大祸啦!”
差役们吃了一惊,回头一看,却是范师爷。只见老猴精正用嘲弄的目光看着他们,阴阳怪气地说:“位好兴致!可惜是断头台上抚瑶琴!”
张甲没好气地问“此屁怎放?”
“死到临头还作乐哩!”
“老杂种,你说谁死到临头?”
“你们呀,别人关我屁事?”
差役火了,冲着范师爷破口大骂:“老杂种,我们这次宝应之行,为老爷除了心腹大患,两头得了赏银,真是娶进门的媳妇肚里怀着个孩子——双喜临门,你老杂种不为我们高兴,反说丧气话,定是在家哭老爷子哭昏了头啦,兄弟们,把这老东西扔进水池清醒清醒!”
“好来!”四个人打声号,一下把范师爷架起来,要往水池扔。
范师爷吓坏了,杀猪般的挣扎嚎叫:“别!别!别!别胡闹!我不会凫水,下去会淹死的!快把我放下!听我把话说完,说的不对,我自己跳进池子里去喂王八!”
张甲听他说得很认真,不像开玩笑,就说:“放下他,看他放什么屁?狗嘴里长不出象牙来,再收拾他不迟!”
范师爷被他们这么一折腾,头还真的晕乎乎的了,两脚一落地,立刻抱着脑袋蹲了一会儿,定了定神,才问他们:“你们去宝应干啥唻?”
“杀孙蕙呀!”
“杀了没有?”
“当然杀了!要不,老爷能赏我们吗?”
“怎么杀得?”
“装进麻袋里投湖啦!”
“为什么不押回来,验明正身后,投到江里?”
“嘿!你这人光长年纪不长心眼。”张甲冷笑道:“哪里的水淹不死人,何必大老远往回押送?路上万一让他跑了怎么办?”
“你们敢担保杀得是孙蕙?”
“索县令亲自带人去监狱把孙蕙捆起来装进麻袋,抬到大堂上交给我们的,还能错了?”
“你们没解开袋子看看?”
“这倒没有,黑灯瞎火的看也看不清楚!”张甲不耐烦地说:“你老王八蛋打破砂锅问到底,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只是担心你们的上当受骗,中了蒲松龄的偷‘偷梁换柱之计’让索大少爷替孙蕙喂了王八!你们说,麻袋里装的那人,个头高不高?”
“不高,一条麻袋就装上了!”
“这就不对了!当时我跟老爷去宝应抓捕孙蕙时,见他魁伟高大,跪在地上还比我站着还高,只怕两条麻袋接起来也装不下他,如果是一条麻袋。装的肯定是索大少爷无疑了,老爷一旦知道你们把他亲侄子往南湖里投了‘粽子’,不杀你们才怪哩!”
“啊呀,这可怎么办呢?”四个人回想当时的情景,一下目瞪口呆!也开始怀疑麻袋里装的不是孙蕙,而且,‘索知县’见了他们好像不认识,说起话来结结巴巴的,不似从前总督府里趾高气扬的索大少爷!想到这里,四个人都吓坏了,双膝一软,跪下给范师爷叩起头来:“范师爷,不,范爷爷,您老救救我们吧,您在老爷面前给我们个求情,我们虽然误杀了他侄儿,却不是故意的“
“哼哼!”范师爷从鼻孔里挤出一串冷笑:”你们真是猪脑子,跟着老爷天天杀人,可连处决犯人最起码的常识都不知道。处决犯人首先要验明正身,确保所杀无误!你们倒好,看见酒肉就像屎壳郎嗅到了屁臭!不想想人家为什么让你们吃了大半天酒?直等到晚上黑灯瞎火的时候才把犯人交给你们,而你们也不解开袋子看看是不是罪犯本人,就稀里糊涂扔进湖里。唉——!人死不能复生,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快回家洗干净脖子,等着挨刀吧!老朽爱莫能助哟!”
范师爷说完拔腿就走,四个人慌忙趴下去抱住他的腿,叩头哀求:“亲爷爷!看在我们同衙共事的份上,救救我们吧,我们一辈子也忘不了您的大恩大德!”
“呸!”范师爷一口涶沫吐在张甲的脸上:“亏你们还知道‘同衙共事’四个字!老实说!你们在老爷面前嚼过我多少舌头?往我身上泼了多少污水?我那一回栽了跟头,你们不是落井下石!必致我于死地而后快?还有,我家父去世,老爷派你们去吊唁,食盒里放了多少压祭银子?你们是不是路上私分了?”
“没私分!”张甲故作理直气壮的样子:“十两银子如数交给了账房。”
“‘吊仪簿’上怎么没记呢?”
“当时记账先生忙的晕头转向,忘了登记。”
“放屁!”范师爷破口大骂:“我们家账房先生是出了名的‘精细鬼’!全庄红白大事都是他记账,从来没出半点差错,你们送去的祭品样样记得清清楚楚,岂能把最重要的压祭银子忘了?你们路上私分了还不承认,怎么,还得等着老爷打板子?”
“没分!没分!就是没分!”张甲梗着脖子不认账,“我对天发誓……”
“呸!”范师爷又赏了他一口唾沫:“你发誓如同放屁!这么多年我还不知道你们的品行?见钱如命!雁过拔跟翎,蛇过捋层皮!这事,你们认也罢,赖也罢,哑巴吃饺子——自己心里有数!我之所以不向老爷告发你们,是觉得自己大把年纪啦,得积点德行。你们私分了我的银子不认账,还想让我在老爷面前替你们求情,死了这条心吧!哼!”说完,挣着要走。
四个人慌了,只好承认银子路上分了。并当场凑足银子还给他。一个劲的叩头求告:“亲爷爷,千错万错都是我们的错,我们四个人是驴头马脑狼心狗肺的杂种,您老大人不记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高抬贵手饶过我们这一回吧!”
范师爷收了银子,叹口气说:“看以往你们对我的所作所为,我就站在河边看水流,眼瞅着你们四个狗头落地,方解心头之很!可转念一想,你们也都上有老下有小的,死一个,完一家!常言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现在给你们指条生路,就看你们能不能按我说的去办啦!”
听范师爷答应救他们,四人立刻转忧为喜,“只要范爷说出来,我们一定照办!”
范师爷说:“老爷凶暴残忍,要杀你们,不要说老朽,就是当今皇上来说情,也无济于事。可是见了漂亮女人,就是杀父仇人也会乐得心花怒放!你们只要给他弄个漂亮女人来,老爷心中一乐,就什么也不计较了!”
四个人说:“这好办,不知老爷想要哪个?。”
“秦淮河上的歌妓,谁最漂亮?”
“当然是苏婵娟了。”
“对,老爷对这个美人早就垂涎三尺,只因怕沾上强抢民女的恶名,没让你们动手,若能设法把她弄来献给老爷,趁他得意忘形的时候,把误杀索尔浑的事告诉他,他不但不治你们的罪,还奖赏你们呢!”
“好吧!我们这就去!“
望着四个衙役远去的背影,范师爷幸灾乐祸地笑道:“狗杂种,去找顿好揍吧!”
看官有所不知,这位名噪一时的苏才女,幼年时是秦淮名妓董小婉的徒弟,董小婉入宫后,担心她受地痞流氓欺凌,悄悄把这桩心事告诉了顺治皇帝,顺治帝爱屋及乌,背着太后偷偷派了名大内侍卫来南京为苏婵娟看家护院。所以尽管苏婵娟貌冠秦淮,也没人敢去她住处惹事生非!就是达官贵人请她唱曲,也须以礼相待,规规矩矩。不三不四的社会渣滓闯进她的门槛,只能招来一顿暴打!
范师爷昨天受索马里派遣,携带重礼去苏门说媒,三句话没说完,苏婵娟就下了逐客令!他自恃是总督衙门师爷,倚老卖老,赖着不肯走,被侍卫抓着衣襟拖出院门扔进河里。刚刚吃过亏,为什么又撺掇四个差役去找打呢,目的就是借大内侍卫的硬手,出口恶气。
去宝应刺杀孙蕙的主意,也是范师爷想出来的,他见索玛里自从丢失官服、顶戴、刑部批文和尚方宝剑后,一直闷闷不乐,动不动就对下人发脾气!特别是他,身为师爷,拿不出主意为主子排忧解难,天天被责骂。为了讨主子欢心,发誓把苏婵娟弄来给索玛里做第二十房姨太太。来到凤藻阁门前下了轿,提着礼物,小心翼翼进门……
“站住,什么人?”
‘卑人范效增,乃西楚霸王军师范增之后人……”
“简单点!我记不住那么多!”。
“你对苏姑娘说,范效增有要事求见。”
由于没有透露索府师爷的身份,苏婵娟以为是位名流雅士来访,决定出门相见,不料侍女挑起湘帘看时,见来人像只刚刚从马桶里挣扎出来的老鼠,恶心得差点呕吐!
“你来干什么?”
“给姑娘道喜呀”
苏婵娟冷冷一笑,“我有何喜?”
“国舅爷看上姑娘啦!岂不是天大的喜事?”I
“回去告诉你们国舅爷,满汉不通婚!不要违背祖宗规矩!”
“国舅爷不在乎这些!姑娘师傅不是也当了贵妃娘娘了吗?”
苏婵娟声色俱厉质问:“这话是你说的?”
范效增意识到说话犯了‘大忌’原来,清廷明令禁止有关顺治皇帝纳妓为妃和后来出家当和尚的传闻,违者犯杀头之罪!范效增自知失口,央求道:“姑娘不要声张,卑人担待不起!”
“你担待不起还唠叨什么?送客!”
侍卫一直站在苏婵娟身后,应声而出,见范师爷赖着不肯走,勃然大怒!抓着后衣领提起来转个半圈,顺手往门外一推,不料用力过大,范效增踉跄几步跌入河水中。
回到总督衙门,他没敢把被苏婵娟逐出门来的事告诉索玛里,正愁没法向主子交差,忽见四个差役得意洋洋地走来。于是,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何不让这四个莾孙去把苏婵娟弄来,‘借花献佛’?
果然不出范师爷所料,四个差役来到凤藻阁,也不通报姓名,就往门里闯
“站住!”门卫大喝一声,挡住去路:“哪来的狂徒,私闯民宅!”
“我们是总督府的差役,我家老爷看上了苏姑娘,派我们来领人来啦!”
“放肆!我家姑娘是金枝玉叶,岂是任人来领的?快滚!”
张甲见他一个人,挥拳就打,被侍卫铁钳般的大手揪住前胸一推,立脚不住,倒退了几步,一脚踩空,仰面朝天栽到河里。
三人见势不好,拔腿就跑,然而谁也没逃过侍卫的拳脚,一个个被踢下河去。
看着四个恶奴在河水中挣扎,侍卫哈哈大笑:“王八羔子们听着:回去告诉你那个贪官,我们姑娘是人,怎么能跟畜生婚配?叫他趁早死了贼心,不然,总有一天冤家路窄!撞在老爷手里,休想留个囫囵尸首!”
四个人好不容易爬上岸来,一个个落水狗似的,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回到总督府。范师爷看在眼里,喜在心头,凑过去假惺惺地说:“四位,差使办待怎么样啦?什么时侯能喝上老爷的喜酒?”
差役受了他的忽悠,正窝着一肚皮火,看到范师爷幸灾乐祸的样子,更火上浇油,一齐冲着他发泄:“好你个老王八蛋,自己让人家扔到河里,又耍着我们去找打,我们和你拼了!”
正闹得不可开交,忽听背后一声大喝:“你们不干正事,胡闹什么?”
众人一听是老爷来了,急忙回转身趴在地上叩头。
范效增说:“老爷,我们不是不干正事,是没干成,大家都觉得对不住老爷,正在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办?不想老爷就来了,老爷吉祥!”
索玛里知道他说的是苏婵娟的事,又见四个差役成了落汤鸡,定是抢人不成反挨了打。奴才们为他尽心尽力,心中的气消了一半,叹口气说:“苏婵娟那臭婊子性情高傲,又跟当今皇上有那么点关系,更不把本官放在眼里,明日两位主考来做客,我原想事情办成了,招她来唱曲助兴,一来大家热闹高兴,二来让客人对我索某刮目相看,没想到你们事没办成,反让苏婵娟怨恨老夫,明日怕是请也不会来的。”
范师爷道:“老爷放心,老奴已想好了一计,明天保险把苏婵娟弄到咱府上来,只是老爷明日宴席上要少喝点酒,免得再误大事。”
索玛里说:“好,我听你的,想了条什么妙计,说来听听。”
范效增说:“老爷请不动苏婵娟,有人却不请她自来。”
“谁?”
“对门柳如春呀,凑巧明天是柳老夫人八十寿辰,苏婵娟和柳如春交情那么深,能不来为柳母祝寿?明日一早,我就让他们四个潜伏在柳家门外,等苏婵娟轿子一到,出其不意,抢过轿子抬进咱府门,就由不得她了!,你们说,这条‘抢花献佛’之计怎么样?”
大家齐声叫妙:“师爷真不愧是范亚父的后代。”
范效增又建议索玛里:“把柳如春一块请过来,名为陪客,实际上稳住苏婵娟!不然,她万一闹腾起来,不仅搅乱了宴会。也是对大人人格的极大藐视,传扬出去,大人脸面往哪儿搁?”
索玛里觉他的话道理,却担心柳如春为人至孝,母亲寿辰不肯出门。范效增却说没问题,因为柳如春老实胆小,一则惧怕老爷的权势,二则他也参加这次乡试,巴结主考官还来不及,让他来陪宗师喝酒,保险比接到朝廷圣旨还痛快!”
索玛里深服其论,次日备好宴席,派人持名帖来到柳家,柳如春因母亲寿辰,婉言谢绝。母亲却考虑到不去既得罪了索玛里,又冷落了两位主考大人,对儿子前程不利。力劝儿子去赴宴。柳如春母命难违,又听说索玛里请苏婵娟去唱曲侑酒,担心她落入魔掌!于是欣然去总督府赴宴,伺机保护心上人。
宴席极其丰盛,山珍海味,应有尽有,美酒更不必说,随意挑选。范师爷捧起一坛上等茅台,给大家斟满杯子。
大家正欲举杯,忽听后院传来哭闹声,索玛里一怔,问道:“谁在哭闹?”
家人回答:少爷从秦淮河上弄来个青楼女子,欲纳为妾,被老太太敲了两拐杖,闹着上吊寻死,太太请老爷……”话没说完,就被索玛里当胸一拳打了个趔趄:“滚!没眼色的东西,今日什么场合,你不三不四瞎孱掺和!快去把那孽种关到屋里去!”
转过身来朝客人尴尬一笑:“不怕宗师大人笑话,孽子生性顽劣,气死人也!”说完,蹲在椅子上,呼哧呼哧喘粗气。
主考官安慰他:“小孩顽皮是常有的事,俗话说‘顽皮孩是好的,馋嘴猫是巧的’,长大就好了——公子贵庚?”
“虚度二十八个春秋。”
“进学没有?”
“贪玩不肯用功,焉谈进学!”
“这么说,要参加这次乡试了?”
“唉!”索玛里长长叹口气:“劣子不争气,只怕有负二位宗师厚望!”
主考官说:“总督大人放心,别的事俺俩说了不算,唯独这考场上的事,能做一半主。到时,只管让公子去考就是。”
索玛里大喜:“如此,全仗二位宗师提携!解元咱不敢高攀,亚元……”
主考官挠挠头皮:“实话相告,前三名明相已经许人,不在我们权限之内,公子只好屈居第四了。”
“也行!”索玛里无可奈何的说:“全仗二位成全!不过,索相也太软弱,难道皇亲国戚反而不如个穷要饭的!”说到这里,猛然想起叔淑在顺天科考案中栽过跟头。立刻改嘴道:“好啦!这事不说啦,喝酒!”
酒至半酣,范师爷提议:“老爷,你只管和客人这样干喝,即使这宴席上摆的是龙肝凤髓,琼浆玉液也难让大家喝得尽兴,何不将府上的戏班子招来,唱上一折助兴?”
索玛里说:“二位宗师来自帝都,什么名家名流的戏没听过,如果稀罕咱家里土儿吧唧的几个优伶,哑喉咙破嗓子的唱腔,有污贵客耳目,为了让大家吃喝的有滋有味,我已经派轿子去请秦淮后起之秀,董鄂妃的得意弟子苏婵娟去啦。这阵兴许就来了。”
话音刚落,一乘二人小轿抬进门来,轿子刚刚落地,女子便急不可待的自己撩起帘子下来,见柳如春果然在坐,嗔责道:“伯母寿辰,你怎么在这里?”
柳如春离席过来,附在她耳朵上悄悄说:“我本不愿来,是娘怕冷落了主考大人,对我的前程不利,希望贤妹也随遇而安,为客人唱上一曲,然后,我们一同回去给母亲拜寿,好吗?”说完用乞求的目光望着她。
苏婵娟见柳如春求她,长叹口气,没再说什么。怀抱琵琶,来到宴前,向众人道个万福:“诸位,想听什么?”
范师爷恭维道:“大家都说苏姑娘金喉玉嗓,无论什么样的曲儿,经她的歌喉唱出来,便是‘此曲只有天上有,人间曾有几回闻?’姑娘只拣喜欢唱的曲子唱就是。”
索玛里满脸推笑,带头鼓掌欢迎,亲自倒杯香茶递上去:“姑娘进了我府就是到家啦!先喝碗茶润润嗓子……”
苏婵娟气质高傲,对索玛里的殷勤接待不屑一顾,似笑非笑地推开茶碗,来到宴席前,轻拨琴弦,唱道:
奸佞专权。天怒人怨,
考场作弊祸根源!
有钱能买官,学问不值钱!
折挫英雄,埋没才贤,
高歌一曲,告戒贪官:
头枕着和氏璧,脚蹬着黄金砖。
几十房娇妻美妾,
几百名侍女彩娥。
老淫贼只恨聚无多!
恨不能得天下美女供他一时淫乐!
须知善恶终有报,
只是早霎与晚霎。
有朝押上断头台,
妻为他人妻,妾为他人妾。
只落得身首异处,尸无人收,孤魂苦漂泊!
柳如春不住地向苏婵娟使眼色,提醒她收敛点,适可而止。不要把贪官骂恼了,翻脸不认人,什么坏事都能干出来!
然而,苏婵娟对他的暗示,毫不在意,下决心将满腔愤怒一股脑儿发泄出来,唯恐中途被人打断,所以把元朝无名氏的曲儿连同自己的创意,一口气唱完,抱起琵琶,朝众人略一点头,上轿而去。
索玛里也不强留,起身送至门外,目送小轿进了柳家大门,回到宴席上,言笑自若,殷勤劝酒。
两位主考心中纳闷:总督大人今夫是怎么啦?在苏婵娟面前有什么短处?毕恭毕敬把人请到宴席上,被指桑骂槐羞辱一番,又低三下四地送出门去。当然,美女清亮悦耳的歌喉无可挑剔,然而尖锐刻薄的歌词却使做贼心虚的人如坐针毡!他们担心索玛里恼羞成怒,对她拳脚相加,甚至拔刀行凶!。奇怪的是,这个一向穷凶极恶、杀人不眨眼的魔鬼,似乎一下变成了心慈面善的菩萨。忍气吞声,毫无反感。
索玛里自己心里清楚,他知道苏婵娟是有意激怒他,让他一怒之下将其逐出门去,永远不再招惹她。然而他却没那么傻,为了得到这个世间少有的‘尤物’,他费尽心机,也用尽了手段。现在终于成了他的笼中之鸟,网中之鱼,他能轻易开笼撤网,把她放掉吗?心想:你骂吧,我才不在乎呢,当今世上恨不得抽我的筋、剥我皮的人多着呢,骂两句算得了什么?现在,当着二位主考官的面,我对你宽宏大度,让你去柳家欢乐一时,天黑把你弄到我手里,小宝贝!就得乖乖地任我玩弄啦!
柳家的寿宴结束,苏婵娟出门刚上轿,埋伏在门外的恶奴抬起来进了索府!惊慌失措的苏婵娟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围拢上来的女仆架起来,送进索玛里的卧室。
喝得醉醺醺的索玛里,饿狼似的向她猛扑过来,满是胡楂的臭嘴一挨她香唇,熏得她一阵恶心,吃下去的东西翻江倒海般涌上喉管,朝老淫贼劈头盖脸喷吐出来!
真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索玛里做梦也没想到苏婵娟会对他来这么个‘热吻’!一时间,鼻孔堵塞,双目抹糊,火辣辣酒精连同胃里的酸液,腐蚀得他眼睛刀割般疼痛,不得不放开苏婵娟,两手捂着眼睛蹲下去。
苏婵姢一阵搜肠刮肚地呕吐之后,神智清醒了许多,意识到一个弱女子要想从恶狼尖牙利爪下逃生,不对它致命一击,对方是不会放手的!好在不管情况如何险恶,她都没丢掉怀抱中的琵琶。当索玛里满脸淫笑再次扑来时,她毫不迟疑地举起手中‘兵噐’,向对方油光闪亮的秃头狠狠砸下去……
一声凄厉惨叫,惊动了家人和如狼似虎的恶奴,他们一窝蜂似的扑向索玛里的卧室,只见主子两手抱头躺在地上,鲜血顺着手指缝隙间滴落下来。
苏婵娟没有逃出魔掌,被当场捆绑起来。
使女黄傲霜眼见拚死无益,乘乱溜进厨房,拿了把剔骨尖刀藏在暗处,伺机刺杀索玛里,为师傅报仇。
半夜里,索玛里从惊恐疼痛中醒来,问身边人:“那个臭婊子主仆抓起来没有?”身边人告诉他:“只抓住了苏婵娟,使女不知去向。”索玛里吩咐:“把那臭婊子扔到江里下‘馄饨!’抓住那小丫头送到我房里来.”
于是,家人点起灯笼,一边搜寻,一边呼唤:“傲霜姑娘,快出来吧!老爷不杀你,老爷喜欢你。你快到老爷身边来吧!”
黄傲霜正愁没机会刺杀索玛里,听见召唤。从假山洞中钻出来。跟着众人去见索玛里。
索玛里喝退其他人,只留黄傲霜在床前伺侯。
黄傲霜装作十分羞怯的样子,低头拭泪,不敢抬头。
索玛里满脸淫笑哄她:“小宝贝,别害怕!过来让老爷亲亲!”
黄傲霜柔顺地蹭到在索玛里床前,仰起天真稚气的娃娃脸,关切地问:“老爷,伤还疼吗?”
索玛里浑身酥软了:“小宝贝,有你在爷身边,一点不疼!快脱衣上床和爷亲热亲热!”说着,伸手去搂抱黄傲霜的腰肢。
黄傲霜假装脱鞋,从靴筒中拔出尖刀,向索玛里毛森森的心窝刺去!
索玛里猝不急防,伸手去挡,刀尖刺伤手掌,血流如注。他倒底是戍马出身,临危不乱。强忍疼痛,一跃而起,踢飞黄傲霜手中尖刀。然后跳下炕来,企图将她制服。
黄傲霜眼捷手快,抱住他的手臂狠狠咬了一口!
索玛里疼得一声惨叫,家人闻声赶来,将黄傲霜抓获。
索玛里气急败坏地叫喊:“把这小婊子扔到江里找他师傅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