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夫人被他们高昂的情绪深深感染,笑得拍手弯腰:“好!好!好!你们唱完戏,我要摆宴犒劳啦!梅香,吩咐厨房,备宴‘慎思堂’,为先生、女侠接风洗尘,为老爷庆贺新生!”
慎思堂是孙蕙接待上司,宴会客人的地方,原名‘鹤轩’,慎思堂是孙蕙上任后改的名。坐落在县衙后院玲珑别致的小花园里,前临荷塘,后依假山。优雅恬静,宜静坐沉思,故名‘慎思堂’。两边廊柱上的长联是孙蕙亲笔撰写的:
先为官民,后为民官,须知当官是为民;
前堂问案,后堂问心,心正断案才公正。
孙蕙挽住蒲松龄的手,夫人携着小卿,双双步入慎思堂。经过一番谦让,孙蕙坐主位,以下是孙夫人、顾青霞;蒲松龄与陈淑卿在客位坐下。
孙蕙亲自提壶为蒲松龄斟酒,蒲松龄急忙拿起酒杯来道:“这可使不得!小弟何德何能?劳动大哥斟酒?”
孙蕙说:“若非贤弟营救,我孙蕙午时三刻人头落地矣!就冲贤弟救我一命的大恩!我今天就得给贤弟斟杯酒!”
蒲松龄只好放下杯子,让他斟满。
孙蕙也斟满杯,端起来对众人说:“不是留仙大智大勇相救,此刻,我们一家人甭说在这里欢聚一堂,共享天伦之乐!我的鬼魂早在望乡台上看你们围着我的尸首痛哭流涕啦!”说到这里,禁不住仰天大恸!声泪俱下:“我孙蕙一生为国为民,赤胆忠心,天地共鉴!不想被奸贼陷害,险丧残生!而那些贪赃枉法,心怀异志的乱臣贼子,却逍遥法外!堂堂大清,国法何在,天理焉存?我孙蕙大难不死,誓与他们不共戴天!”
孙夫人见丈夫情绪失控,急忙提醒他:“你喝醉啦!隔墙有耳,少说句吧!”
“酒刚开罇,怎么就喝醉了?”孙蕙挥手推开夫人,还想说下去——
蒲松龄劝道:“树百兄,掀过去算一页,这事不提啦!常言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今日欢聚一堂,!便是幸福的开始。我们同饮此杯,以示祝贺!”
“好!同饮此杯祝贺!”众人齐声赞同
夫人说:“今天是喝的喜酒!我们一家人绝路逢生,岂不是大喜?我提议:让青霞唱支曲儿,大家乐哈乐哈!怎么样?
“好!”
顾青霞拨动琴弦唱道:
滔滔黄河东入海,沉沉落日西源流。
归去来兮两茫茫,思绪万千萦心头。
芸芸众生泛沉浮,欲渡无浆实堪羞。
安登龙门挽狂澜,清水清风遍神州!
“好诗!”孙蕙拍手欢呼:“如果我没猜错,此诗定是留仙大作!青霞!先生刚来,你是怎么得到的?”
顾青霞说:“此诗是先生在观河楼审讯吴义时题壁之作。淑卿妹子抄来送给我的。”
“好诗!”孙蕙不胜感慨地说:“贤弟仕途坎坷,久怀报国济民之志!一踏上苏北大地,目睹遍地缺衣少食,无家可归的灾民,忧愤之情油然而生!联想到灾区大地如同一只破船在洪水中随波逐流,恨手中没有桨橹划到彼岸。把芸芸众生安置到安全的地方。而我乃一方父母官,大权在握!却无计救民于水火!才真的感到羞愧!十多天来,我在狱中一直在想:死了万事皆休!若能活着出去,宝应这破烂摊子可怎么收拾?几十万灾民嗷嗷待哺!粮食如何筹棤?河道如何疏通?民房如何重建?土地如何清理?冤假错案如何重新审理?昭雪。还有……”
“好啦!,不要再摆杂货摊啦!”孙夫人笑着打断丈夫的唠叨,“刚才我说啦,今天我们是喝喜酒!言喜不言忧。你把这么多棘手的事一股脑儿抖搂出来,把人愁死、烦死。有道是;‘秀才无诗不成宴’。饮酒赋诗是今天宴会的宗旨!至于施政理民的事,宴后你和先生商酌。你再谈政务]我们就得退出!不然,我们女人插嘴,又说是‘干予政务’啦!淑卿、小顾、梅香!我的建议你们赞同不赞同?”
“赞同!”
“好!今天宴席上,我们女人占多数,既然你们都赞同,就行成决议!违者罚酒!县尊大人明知故犯,先罚酒,后唱诗!。大家说好不好?”
众人哄堂大笑:“哈!哈!好极啦!”
孙蕙笑得一口茶水喷出去:“好!好!好!孙某认罚!”说罢,端杯喝了:“请酒令官出题吧!”
孙夫人说:蒲先生有诗在前,就以‘黄河’为题。
孙蕙吟道:
“洪峰…”
刚开头就被夫人打断:“吟诗不行,得唱!”
孙蕙说:“我不会唱。”
夫人冷冷一笑:“我不信!身边有个唱曲儿的陪伴,能不会唱?不唱,再罚酒!”
孙蕙知道夫人是故意斗他开心,只得让顾青霞弹起琵琶,唱道:
洪峰虽过去,险情未排除。
急流与暗礁,时时危樯橹!
谈黄色变兮,艄公焉不怵?
停楫问渔浣,何处是坦途?
孙夫人笑道:“不言政务,大人来了个诗政合一,诗中寓政,政中寓诗,无懈可击。允许过关!”说得众人又笑起来。
顾青霞道:“老爷唱诗过关,该夫人的啦!”
夫人说:“我是‘诗酒官’,当官的只管发号施令,安排别人唱!青霞和陈女侠都是浣纱女,渔翁非先生莫属啦!”
蒲松龄道:“不敢劳驾如夫人!卿妹为我拌奏吧。”
“好吧!”陈淑卿从顾青霞手中接过琵琶……'
蒲松龄唱道
涟绕有暗礁,渏转是旋涡!
行舟欲避险,全凭手中舵。
水来筑高堤,水退疏通河。
年年防洪涝,小心无灾祸!”
“此诗回答得好!”孙夫人拍手称赞:“先生虽不是水乡人,却深通行船的道理!请两位浣纱女也各来一首吧
顾青霞说:“淑卿妹是客,礼当先吟。”
陈淑卿说:“强宾不压主,怎么会轮到我呢?”
顾青霞只得唱道:
巍巍昆仑一脉开,滔滔黄河天上来。
浊流直泻一万里,酿成东原遍地哀!
我问黄河何性急?我问黄河何多灾?
安得长索系泥龙?温情脉脉归大海。
夫人点评道:怪不得霞妹深得老爷喜欢,果然是位才女!此诗情意含蓄,别具一格。特别是结尾句寄托了对黄河美好愿望。大家同干一杯祝贺!然后,听女侠压阵之作!
小卿从顾青霞手里接过琵琶,唱道:
自从浑沌开天地,大河滚滚压地来;
长驱万里无反顾,摧枯拉朽何壮哉!
润滋神州半沃野,孕育文明五千载;
但愿母河换容颜,欢歌笑语向大海!
孙夫人评赞:“这才是对黄河的公正评价!世人对黄河往往只言其害,忽视其利,唯独此诗,既微妙地披露黄河洪水泛滥给人类造成的危害,又浓墨重彩地写出黄河对华夏民族数千年经济文化发展的重大贡献!并用生动活泼的笔调,勾勒出母亲河未来的蓝图。因此,我说:此诗是今天诗酒宴会冠军之作!大家满饮一杯,鼓掌祝贺!”
大家正沉醉在欢乐中,蒲松龄忽然想起一件大事来!对孙蕙说:“我们虽然挫败了索玛里的阴谋,赢得了暂缓一息的机会。但是,他们绝不会就此罢休,会变着法子来害你。不过,由于没有了尚方剑和刑部批文,公开处决已不可能,暗中下毒手却不得不防,所以,只要他们不彻底倒台,时刻都有潜在危险!皇上这次南巡主要是视察河工,他只听索玛里一面之词,认为清淤工程进度迟缓是沿河地方官员严重失职造成的。不知道是索玛里私吞了治河银子,民夫饿着肚子干活大量逃亡所致。必须把索玛里私吞河银,伪造宫室,招兵买马,图谋不轨以及串通后宫,盗用尚方宝剑,逼迫刑部签署处决你的公文一系列罪恶,写成密折。连同吴义的认罪书,索玛里的官服、顶戴、尚方宝剑一块送到泰安行宫面呈皇上,让皇上深深感觉到索玛里之流存在的危险性,下诏诛杀此贼,才是釜底抽薪,消除潜在危险的唯一办法。”
“先生所言极是!”孙蕙霍地站起来,刚要继续说下去,见刑铭师爷秦柏进来收拾杯盘,不满地说:“秦先生,这不是你干的活,快取纸笔墨来,让先生起草……”突然发现自己说走了嘴,于是忙改口道:“让先生起草份安民告示。”
秦柏道“老爷,安民告示您不是让刘先生写啦!”
“写啦?几份?”
“大约十来份吧!”
“太少,若大县城,十来分怎么覆盖过来,快去取纸笔墨来,让先生多写几份。”
秦柏去了。
蒲松龄灵机一动:“这里太乱,我去书房写。”
孙蕙说:“先生秒坐,待来了笔墨,我们一块去。”
蒲松龄说:“书房内不缺这些,我自己去就行,您多注意这位秦师爷,我看他有点像他老祖宗!”
秦师爷取笔墨纸张回来,不见蒲松龄,问道:“老爷,先生呢?”
孙蕙说:“方便去啦,放在这里吧!”
蒲松龄来到书房磨墨展纸,一挥而就。拿来让孙蕙过目
孙蕙看了,大喜道:“先生真神来之笔也!”于是命衙役领班张贤,将奏折、吴义认罪书连同尚方宝剑、刑部批文、及索玛里的官服、顶戴“一并送往泰安行宫,面呈皇上!”再三叮嘱:“这些东西除本身价值贵重外,都是索玛里的罪证!一件也不能丢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