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机械狼首上,云风一宿没合眼。
他用一夜的功夫试图寻找漆黑的边际,聚精会神,不断地冲击眼睛的极限;好几次他都感觉将要看穿黑夜,但只要干巴巴的眼睛一眨便又是从头来过。
他也曾试过人为的让眼睛不眨,可最后却赢得眼神涣散。
他竭力遥望漆黑的天际,他陷入了毫无意义的死循环中。
往事越千年,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
或许上天正预示着什么?
云风深呼吸一口气,浑身放松头往后仰--即使在万里无云的晴朗天气,他所寻找的也一定是在蓝空之外。
“铛铛!”机械狼被拍打着,“云风,你还要在那发呆到什么时候?快!集合!”
“收到。”云风响应得很快,动作却不利索,按照前几天的习惯,他们所谓的集合多半是聚集人马,然后在不知名的地方大战三百回合。
连战几天,他们还斗志昂扬,视“再而衰三而竭”自然规律如谬论,单冲这份精神就值得让人钦佩--只不过大义不在,不足为外人道也罢了。
“别悠哉悠哉的!时间不等人!”丁小胖三下五除二爬上机械狼,一手将云风拦腰抱起然后扛在肩上,与名侦一同飞奔--身后还跟着机械狼。
这既视感,似曾相识,但由于年代过于久远所以只剩那时候的淡淡愉悦。
嘈杂声远远便可听到,云风不由叹口气:自己主观意识太强了。
去到那里,声音中的恶意烟消云散,转化为无伤大雅的嘘寒问暖、叨家常。云风不由再叹口气:自己的主观意识太强了。
这居然是一次正常集合!不过没有门槛,三教九流都可参加,看来也不是什么重要聚会。
在角落里一个人静静地呆久了,云风想这应该是一个纯粹自发的聚会,不然不会一直处于无序状态。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这里的人员正流动着,云风一直等到所有人走完才离去。
如果这是一个梦,那也太没营养了;如果这不是一个梦,那就是谋财害命。
钟敲十二下,半天就这样没了?!
这应该是一个梦,云风察觉自己与其他人并不在同一个频道,回到大本营,前几天沉默寡言的队友竟然眉飞色舞地讲故事!还是第一人称!
一身冷汗,抱头蹲在地上,云风喃喃自语:“遭了遭了……”
他不应该与漆黑作斗争!天知道,这枯燥乏味让人神经疲惫,然后不知不觉地进入梦乡……
梦还是要有的,但当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时不如没有。
云风突然侧倒在地,手脚抽搐!
以往为这而心惊胆战,但此刻却无比欣喜,鬼压身,这可是要醒来的节奏!
“云风你在干嘛?羊癫疯发作?”
冰冷的理智若一盘凉水自头泼下,云风翻身起来,正色:“这是最新的早操。”
“是吗?”语气里满是怀疑,还夹有一丝同情,“我不妨碍你,你慢做。”
“……”
“别听他胡扯!现在都是下午了,还做什么早操?云风快来!我们正讲故事呢!”
“讲什么故事?”
“前几天我们集体做了一个梦,你说巧合吧?”
“这是事故。”云风郁闷到极点。梦中梦也不是没有,毕竟转换到黑白两个颜色大地,这不过普普通通的计中计、连环套罢了。
云风决定先坐下来听他们的故事,或许从其中的荒唐与无稽联通现实然后一举冲破梦境。
“哎呀!你这不是敲诈吗?”
“这叫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难道没发现我的梦境更像一个计划,完全可以付诸行动吗?哪像你,做个梦都不踏实,净是神展开,什么玩意?”
“我同意!世界是严谨的,即使是不负任何责任的梦里!”
“这已经不是鄙视一两个人的问题,如果实现了那我还用得着做梦?”
“所以……你流口水了?”
“这……流口水是我的习惯,不懂可别说!”
活跃的人依旧生龙活虎,沉默的人报以会心一笑。云风捂头无奈一笑,人固有一死,而死态无数,区区喜怒哀乐便有四个;如果不知自己身在几层梦境,那何不挑一个好的一笑归西?
头部受到偷袭:“笨蛋你在想什么?笑得这么猥琐。”
“我,”云风摸着痛处一脸无辜,“我没想什么啊。”
“变态狂哥哥!”
远远的,声音仿佛来自四面八方,云风不动声色地挪进人群,谁知却是天降横祸。
“哦~~哦!这才是神展开。”名侦他们异口同声道。
“变态狂哥哥你在哪?快出来!乐儿找你玩来了!”乐儿是既兴奋又紧张,双脚原地碎步,一股寒意自背后升起,冰爽的声音不期而至:“他在你脚下。”
乐儿恍然大悟,使劲往外跳去,然后走回来紧紧抱着云风的脖子:“变态狂哥哥!变态狂哥哥!”这音调,这音色--貌似,他们见证一个女变态的诞生。
“骨枯协会的各位朋友,可以吱个声吗?”
这温柔而知性的声音!窒息中的云风艰难地一声闷哼,他抢在前头!
“哟。”水长东第二个,紧接着的是万潮峰、何梅洋、月望……有条不絮地回应,唯独在虞志南和名侦那里却是断片。
只剩下两人了,但谁都不肯先打招呼。对他们来说,英雄会被人铭记的根本原因是他或她总在最后才出场。
“繁文缛节就免了,分别才多久?婉儿,我们随便找地方坐便是。”
莹儿后来居上,和慕容婉儿坐在林海锐身边。
名侦眯着眼,一脸杀气,拿起林海锐的手飞快地写上几个大字:“你丫是装哑的吧?”
林海锐心急如焚,手在空中乱划一通。
“乐儿,你先松手,我有事要和老大说。”
“好吧。”乐儿极不情愿地松开手,云风憋了一会儿后大口急喘气:“还以为要死了。”
“你就别开玩笑,如果连你也死了,这队伍估计没什么人可以活下去。”莹儿跪坐在云风身旁,“我按你的吩咐把结界盒布置在大本营的四周,然后呢?该怎么做?”
“这事不是我策划,我只是一个跑腿,所以我得征求会长意见。”
“会长不是不在这吗?将在外君命不受。”
“咳咳,我在这。”虞志南不好意思道,“很感谢莹儿小姐对我们协会计策的支持,然后下一步是把结界盒去掉。”
“嗯?为什么?这可刚布置好!”
“几天前要布置结界盒那是以防万一,但几天过后也不见敌人偷袭,所以可以判断,这次的敌人只在固有的巢穴里活动。”
“的确如此,看来只能把结界盒收回去。”
“我收!我帮忙!收十个我要一个!”
“你想钱想疯了?结界盒就一堆,金属箱往上一套不就完事了?这亏本买卖傻瓜才干!”
“嗯呐,准了。”
“好嘞!我现在就去!”
“不会吧?我没眼花吧?黑欢一族的人竟然做亏本买卖?”
“你没有眼花,只是瞎了而已。小财不出大财不入,和攻略领主比起来,几个结界盒算得了什么?我说的没错吧,莹儿小姐。”丁小胖一字一顿,显得自信满满。
“别人总说买的不如卖的精,但很可惜这买卖就是送的。”
“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不把你弄走就是计划的最大败笔。”
闲来没事,他们总会争得你死我活。云风曾向名侦不耻下问,他微微一笑不予置答,丁小胖则理直气壮:“不论大事小事,谁先停先没招不就输了?”
不是辩论,说话本就没有输赢。但有时候你还真非得咬回去不可,因为那些狗都记忆超群?
若有所思,云风在林海锐手心写字:“怎不见你老姐?”
“老姐今天吃了闭门羹。”
“那她岂不又得呼天抢地?”
“不,她正奔走相告。雅芷姐恢复正常了。”
“原来你们还有这段时间的记忆。”
“嗯?”林海锐满脸疑问,云风则拍着手掌融入喜悦中去。
欢乐持续很久--或者说他们以为欢乐持续很久,醉翁之意不在酒,莹儿冷不防问:“除故事外难道就没有其他了吗?”
四下鸦雀无声,天知道,除非指名道姓,否则骨枯协会的任何人都不会回答有用问题。
“虞会长,我们何不把快乐留到极限谷攻破之后?”
“莹儿小姐说得对,但如果你认为我们只是单纯地享乐那就大错特错。”
“难道还有其他?”
“你们给我大声地告诉莹儿小姐,我们这次所谓宴会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当然是~~”没有下文。
“整齐点,一起说。”
“当然是~~”仍旧没有下文。
每一次都总有人对不上调,连续十几次后乐儿率先爆发:“算了算了,不用说了!”
“是!”骨枯协会的人异口同声道。
乐儿一脸无聊:“你们是故意的吧?”
“我们可以从说一次?”松松垮垮,杂乱无比。
“老大,你给我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你会一直问不就是因为我们回答的不是你想要的答案吗?告诉我,来了多少人?”
“就我们。”
“那事不宜迟,立即上路。”
“不等梅洋了?”
“兵贵神速,你认为大部队应该等一个人?”
“没理由!我们走起!”
“慢!”云风一脸挫败,“不走了,我们还是等等他们吧。”
“为什么?”
“贫贱之交不相忘,你不以丢弃伙伴为耻吗?”
几记夸张的沉重喘息,丁小胖一屁股坐在地上。
“姐姐,这烤得很好吃,你也来尝尝。”乐儿时而如温驯绵羊,时而若发怒母猫,弓背嗔目,“暴力女,这都是姐姐的,你休想抢走一毫!”
“伟大的光明神,愿意接受我的忏悔吗?”
喟然长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