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驾驶上,齐晓红脸色绯红,一言不发的瞅着窗外的景色。
“你还委屈了不是?你眼里就是没我这个人?你就白白的和我相处了一年。到头来连一声招呼不打就拍屁股走人了。你心里就一点什么也没有?你就是那榆木疙瘩做成的?”
“不是,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调回坊城中学不是我的主意……”
“你想说是县长的主意是吗?我是说你回坊城中学根本就没想到我的感受,也没有征求过我的半点意见。”
“我是想再回井上取东西时,和你打招呼的。”
“你整个一暑假都干什么去了?我的手机号码不是给你了吗?你没有手机,你可以用坊城中学电话啊?你告诉我一声你办不到吗?”
齐晓红心里再喊,她何尝不想给张德胜打电话?一暑假她都憋屈死了。但她不能,不能就把心里话,甚至于她的秘密告诉张德胜。
“都是我不好,我对不起你。”说完,眼泪又一次像断线的珍珠掉了下来。
“别哭了!你还委屈了?我比你更委屈,我找谁哭去?”说着把车停在了路边,掏出了手帕替齐晓红擦了起来。
齐晓红没有躲,任他去擦着,眼泪还是像断线的珍珠不断往下掉。
在张德胜印象里,齐晓红是一个果断坚毅的姑娘,班里不管遇到多么棘手的事情都能够凭自己的能力解决掉。而此时,却表现的如此弱不禁风的娇羞。一年的克制,在这一刻终于忍不住了,上去猛的就去抱齐晓红。
“不,我们不能?对不起德胜,我们不能这样做!”
张德胜停止了动作,狠狠地锤了自己的腿一下。“我这是怎么了?”
张德胜被齐晓红这一叫,也让他突然间清醒了很多,他意识到,齐晓红的哭,绝不仅仅是自己对她凶这么简单。她必然另有隐情。
“晓红,别哭了。你这个样子让我心里也很难受,我有点爱莫能助的感觉。”
“不怪你,是我自己有不痛快的事情,你也不要问为什么!”
张德胜不知道如何劝齐晓红,就这么怔怔地看着她渐渐止住了哭声。
“我知道这一年你对我好,我是应该早早的告诉你我调离的事情,我真的就对不起你!”
“你知道我对你好?恐怕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吧?你知道吗?你所感知的只是冰山一角!“
“我不想知道,你也不要说了。我们就用自己的心感知就行了。”
“你能感知到什么?”
“我什么都感知得到。”
“你知道我是什么程度?”
“我不敢想,我没有资格那样想,我们都是有家室的人。”
“你在逃避?”
“不知道,但我只能做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我何尝不是如此?要不是我的克制,我怎么会如此对你?在众人面前我不敢看你,不敢和你说话,不敢靠你太近,也不敢和别人说起你的好,不能说起你的美,难道不正是典型的‘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吗?”
“我知道,我也能够感知的到你的克制,我不是你说的榆木疙瘩。”
“但我想知道你有多深?”
“我从来没有称量过,我也不敢去称量,你别再逼我了?你自己去感知吧!”
“难道我们连想的的资格都没有吗?”
“没有。如果你心里想着一个人,你能和她安心的睡在一个床上?你们难道分居了?”
显然,张德胜和她爱人没有分居。齐晓红却刻骨铭心的感受着这种精神出轨带来的切肤之痛。
“你知道,女人最关心的就是什么?一个男人的心啊!我何尝不想得到一个对我很深很深的一个心。但我没有这个权利,让我得到婚姻之外的那颗心。”
“你是不是很迂腐啊?我们的心,我们的思想,我们的精神是自由的,不属于任何人,它属于我们自己。自由的意志是人类最本质的追求,是永恒的真理。”
“但我知道两颗心如果都不在一起了,婚姻就等于了死亡。”
“我不这样看。面对一个真正爱着的人,他可以心狂跳不止,有激情,有幸福。面对着没有爱的妻子却可以用亲情来关心来爱护!”
“你就能保证面对眼前的人,就能让你的心狂跳一辈子?激情过后总要归于平静的生活,婚姻平淡才是永恒,你要想追求激情,就永远不要结婚。”
“你把我看成什么样的人了?我并不是指以毁坏家庭为目的啊?”
“不要结婚为目的去找婚外恋?那样做你觉得道德吗?”
“发乎于情,止乎于礼。精神的爱恋,你不觉得很美吗?”
“是很美,但我更是一个完美主义者,或者我是一个自私的人,我得到,就必须是全部!”她马上想到了郝放。什么时候,她才能真正的拥有他的全部呢?
在对话中,这个彬彬有礼的才子,这个克制了近一年,对她百般暗地里讨好的年轻学者。这个口口声声要止乎于礼的校长。今天,是如此的咄咄逼人,让她有了一种被逼迫的感觉。一年中对他积攒的好感,在心中积累的那种挥都挥不掉的让她偷偷心跳的形象,如此竟一时让她有些恐慌。
“咱们该回去了吧?再不走就晚了。”齐晓红催促道。
“难道我们这一别就要永别了么?”
“你别说得这么悲壮好不好?还一校之长呢?就这出息?平时对老师们的狠劲呢?”
“别提什么校长,在你面前我装孙子都没有资格!”
“越说越不像话,你把自己比做什么了?”
“我真的就难过这道坎儿了!”
“你把我忘了就过了呗!”
“你说的倒轻巧,你或许能够,但我却不能,咱俩很不公平啊!”
“你不会也公平了?”
“你别气我了好不好?让我们彼此想念着对方好不好?”
“为什么非要用嘴说出来?如果要想,在乎这个形式吗?”
“我不知道你的心。”
“你知道。”
“你告诉我!”
“我不能把我的心给予婚姻以外的人!心,非彼即此,难道还要分开来两半不成?”
齐晓红下了决心,让他断绝了对她的念头,如果再藕断丝连,说不准他会怎样?虽然她这样做,其实心很疼,也很心痛!毕竟这么一个优秀的男人,她就这么狠狠地伤着他的心,但不这样做,她还有别的选择吗?
“我知道了,你究竟对我如何了?”
一句话像是一把刀狠狠插在齐晓红的心上。他这是再伤她的心。
她一时也生气起来,不再搭理他。
两人默不作声的来到了井上中学。在校门口车停下来,“你去取东西,我开车送你到坊城。”
“我自己做公共汽车吧。”
“要是你们家有公共汽车的话就做,现在这个时间还有公共汽车来吗?”
齐晓红看表时,时针已经指到5点。
齐晓红取回东西,又坐上了张德胜的汽车。
两人沉默着,都在互相较劲。
眼看还有十几分钟就到了坊城。还是张德胜终于忍不住了。
“姑奶奶,我服了你了,你还真能沉得住气?真的就这样不去搭理我了?”
“谁让你说那样的话了?你不是已经都知道我对你如何了,我还有说话的必要吗?”
“我说的是气话,谁让你说些心不能分成两半的话呢?你太形而上了,你知道吗,心对一个人来说是面对的全世界,它包容了天地万物。而你把一个这样博大的心去从属于一个人,亏你还是一个有知识有文化学过哲学的人?”
“难道一个人的感情,可以分开来?对他一部分,对……,对……你一部分?”
“可以啊!以真情对真情,以真爱换真爱,没有什么可以愧疚的。不过只要不越过道德的底线,也未尝不可!”
“那么你说的道德底线又是什么标准?”
“凡事无愧于心,无愧于世,无愧于事情本身就行!”
“比方说如何?”
“我可以对她好,关心她、爱护她,也去感激她,去为他付出,甚至于生命。同时,我尽情的去爱我所爱,享受着被人爱的感情。”
“我有点看清了,说了半天,前者是亲情,后者是爱情对吧?”
“不,两者兼有,前者和后者的感情是混沌的状态,二者兼有。爱,认真地去爱,没有心跳的感觉就以亲情的感觉去呵护,有了心跳的感觉就以爱恋的感觉去感知。”
“你觉得心跳的感觉总能保持吗?”
“能,因为我们是精神上的,柏拉图似地,没有身体的最终结合,我们永远是两条靠的最近最近的平行线,我们永远会相陪到永远。”
“前面就是我们的小区了,就在前面停车吧!”
“你还没答应我呢?”
“答应你什么?”
“我等于白说了。”
“好吧,你愿意想的话你就使劲想我吧,如果这样做能给你带去快乐!至于我,我想也会时时记起一年的美好时光,你……,我也不会忘记的,包括你的那所美好的井上高中!”
张德胜这才满意的露出了笑容,一按喇叭,车子划了一条漂亮的弧线,车掉过了头,一溜烟的消失在齐晓红的视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