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的上任户主也是一位厨娘,锅碗瓢盆全部齐全,厨房外不远还有一口水井,整个房子只空闲了月余就被阿瑶给租下。
至于其他地方,像是房子家具简陋那些,日后慢慢在弄。
阿瑶搬进来的第一时间就是打扫厨房,把厨房里里外外清洁一遍,又把蒸笼铁锅饼铛挪到外面去,调味料还有上任户主没有带走的碗筷被她拿去丢掉,都过去了月余,她没勇气用,碗筷那些纯属是不想用上一任留下的。
哐哐当当,好像没做多少事就已经到了中午。
京城的晚秋,起风了。
干了活,满身是汗走出厨房被秋风一吹,热汗收了回去,阿瑶一个激灵,赶紧跑回去拿手帕擦汗。秋天了,别来到京城什么都没开始就先生病为敬,这时代的医疗条件不算好——
当年的抱鸡“治疗”,她可不想再尝试。
“柴火、姜葱蒜酱油醋,还要买米面和碗筷碟子,还得买趣÷阁墨纸砚,回头做个册子记下……”阿瑶掰着手指,整理了一个上午的厨房,缺什么心里有数。
在附近吃两个酸馅包子,一个油糍,再来一碗白粥,把中午对付过去,旁边的豆腐磨坊卖豆腐,也卖煮好的豆浆,她回去之前买了豆浆,下午要是做的过来就做咸豆浆,忙不过来就直接喝了当做下午茶。
“酸馅包子六文钱,油糍两文钱一个,白粥两文,豆浆一文,一共花了十文,这物价跟南浔的差不多。”
既然都出来了,出来把该买的东西有买好,下午再继续搞她的厨房。
一路找人打听米店、卖调味料的食货店,卖碗筷的,距离家都不远,更让阿瑶惊喜的是,夜市就在这条宽敞的街上,夜幕降临后,两边的店家把桌椅摆出来,还有小贩挑着担到夜市来做生意。
前朝有宵禁,贸易也分东西两坊;到了本朝,朝廷鼓励百姓经商,宵禁也放松,京城内外城总计九厢十六坊,夜里百姓可在厢坊内活动,但不能离开自己所属的厢坊。换个好理解的,厢是后世的区,而坊则是街道。
街上的是东城夜市,是最靠近皇城的一个夜市,东城厢云聚达官贵人,也有小官小吏和富庶的百姓在此居住,自然这夜市当属九厢十六坊之中最热闹繁荣了。
白天虽然看不出夜里的红火,但街上人头攒动,不乏还有金发碧眼的外邦人士,阿瑶看得心头热血涌动,有人的地方就有商机,何况说不定街上碰到一个人家里是当官的呢。
八贯钱花的不亏。
要是燕窝在,她应该也会选择东城厢吧。
阿瑶按下自己左手拿钱,右手拿掌勺,走上人生赢家的幻想,未来的人生赢家今天还没有米下锅呢。
一斗米250文,十升为一斗,一个成年人口粮每日大概需要两升米,她吃不了这么多,这一斗米能吃上十来天。
30文钱四两猪肉,京城的水产比南浔贵,像是鳆鱼要一贯钱,是个稀罕物;花椒、桂、葱姜这类的调料配菜,一天的分量才一文钱。阿瑶看干姜才十二文钱一斤,干脆把耐放的每样来一斤。
买了米切了肉,调料、一壶豆浆在手,都快提不住了,她才遗憾作罢,先回家继续整理,在巷口看到卖柴火的老翁,赶紧把东西都放在院里的石桌,跑出去找老翁卖柴。
她进进出出,被街坊邻里看在眼里。等阿瑶拖着柴火回家,在树荫乘凉的妇人就把阿瑶喊住:“小姑娘,你是刚搬来的,家里人哩?就见你一个人忙里往外,你这么小,喊他们帮忙呀。”
“阿娘远嫁,我上京找我阿姐的,她在京城某个大户人家工作,家里就我一个人。”阿瑶寻思,跟那些妇人门口对门口,要是说家里还有人,时间长了肯定会被看穿,半真半假说道。
大户人家什么的,都是她编的。殊不知,还真被阿瑶蒙对了。
“阿嚏!”阿瑶口中的“阿姐”燕窝揉揉鼻子,笑问丫鬟姐姐有事不。眼前的丫鬟把自个的衣服塞给她洗,看她打喷嚏生怕害得自己染上病,赶紧又自己的衣服夺回来,刺了她几句扬长而去。
燕窝不以为意,心想难道是瑶柱在念叨她?
那头,阿瑶话音刚落,妇人们目光里满是看呐这里有个小可怜,看得阿瑶整个人都不好。
“不过,能租在这里,而不是去福田院,家里估计是有些钱。”
福田院是朝廷的提供福利院,鳏、寡、孤、独皆可去。
阿瑶的笑容一僵,暗骂哪里都有这种闲得无聊,嘴又讨人嫌的大婶,顺着声音看去,说话的是高挑瘦削的妇人,瞧人带三分嫌弃眼。
“家里还有一堆内务等着我打理,恕我先告辞了,等家里安顿好,再来拜访各位姐姐。”她没接那个大婶的话茬,向其他人点点头,拎着东西回家。
走远还有她们一两句话飘进耳朵。
“小姑娘刚搬来,没了娘没了爹,姐姐也不在,一个人孤零零的。你上来一句福田院把人说的脸色都变了,这话谁爱听呢。”
“那我又没说错,能租在这,家里有点钱跟谁装可怜呢……”
阿瑶把门关上。
柴火都劈好,她赶紧用井水涮了涮锅,提到灶上去,又用细小的树枝生了火塞进灶膛,又塞了一点稻草,看灶头的火渐渐旺盛,才添上较粗壮的木柴。
铁锅烧红,阿瑶提了水桶倒进锅中烧开水好去用热水去洗那些锅碗瓢盆还有擦拭床铺桌椅……
渴了就喝豆浆,邻里陆续做饭,飘来饭菜的香味,阿瑶才意识已经是黄昏了,厨房的整理比她想象的还要花时间。
“笃笃笃。”
“谁呀?”阿瑶站在门边问道。
“我是隔壁家的,下午我们才在门口那大树下说过话呢。”门口外的人说道,阿瑶想了想,声音确实听起来熟悉,于是打开门缝,左右瞄了几眼。“姨姨,请问有事吗?”
“哎哟,小丫头的嘴真甜,我姓李,夫家姓王,喊王奶奶就是。”妇人有四十来岁,相貌慈祥,说话平和,被阿瑶这一哄,眼睛笑开花,乐得不行:
“这房子都一个多月没人住,我想你应该在打扫,买了米面估计都没时间做。这是我家做的‘拨鱼儿’,你要不嫌弃,今天先将就填了肚子,家里可以慢慢做,不急的。”
拨鱼儿就是面糊糊、米糊糊倒入漏勺,流出一条一条既像鱼儿又像面的,掉入汤中,煮成稠厚的粉羹,王姨做的拨鱼儿,汤底是瓠瓜切丝,在汤中打了个鸡蛋扬散,既可以当菜吃,也可以当主食填肚。
“谢谢。那怎么成,你这么年轻我可喊不出口,我唤你王姨成不?”阿瑶接过,收下她的好意,她原本想着趁着天还没黑,出去再买几个酸馅包子填肚子。
“这靠近厢坊的边界,晚上有官差巡逻,鲜少有小偷小摸,但你年纪小又是一个人,难保不会有心思龌蹉的人惦记,最好是买条细犬,好看家,别看着小狗可爱就选可爱的,中看不中用。”王姨嘱咐道。
阿瑶很是感激,她初来乍到,京城人生地不熟,还好有好心的邻居帮衬:“多谢王姨提醒,明天我就去买狗看家,一般去哪里买比较好?”
王姨看阿瑶是认真将她的话听进去,于是给她说了地点,又把路线掰开细细说给她听,生怕她记不住,让她明天路上找人打听就是。
送走王姨,看她果真进了隔壁屋,又听见她的家人在院里跟她说话,阿瑶才关上门,独自面对一屋冷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