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劫车以后之事
“有这等事儿！”这事牵涉那么的广？白智勇倍觉新鲜。
“北洋政府呀，被弄得内外交困，一来国内的舆论不能得罪，二来西方的洋人更是得罪不起；为此事，两天三个会，剿也不是，和也不是，偌大的一个北京政府，弄得里外不是人！”山羊胡子先生继续卖弄他的学问。
“这么严重？”白智勇奇怪了——不就是个土匪劫车事件么！
“不光严重，还有怪事呢。你们没听说，那洋票中，没有日本人是吧？可那小日本，也不知道是哪泼水发神经了，一连派来几个人，削尖了脑袋也想上山，去当了个洋票——洋人人质，你说怪不怪？”
“还真有人愿当人质的，这倒是件希罕事儿！”白智勇说。
“先生，你说说呗！我们也想听听。”张文冲也说。
这位话唠先生似乎很愿意卖弄自己的记忆和口才，在列车行进中，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了他所知道的事：
——事发之前，据说有位日本旅客，也买了全程的火车票，可是火车过了徐州，这人就趁着夜色，下了火车秘密地消失，好像他事先知道要发生什么事儿似的。可是不久劫持事件发生了，没有本国人遭到绑架的日本，对临城大劫案却表现出异乎寻常的关注，甚至千方百计地想安排日本“洋票”进去。5月10日傍晚，在抱犊崮山区凤凰岭一带，负责警戒的峄县自卫团成员，忽然发现一个人衣着体面的人，骑着毛驴从远处徐徐走来。这是一个颇为奇怪的现象。自临城劫案发生后，一是为了避免官军将自己错认为土匪，二是为了躲避小股匪徒可能的侵扰，附近的居民出行，一般都绕开这个区域。而来人接下来的反应加剧了官军的怀疑——看到前面有官方的守卫人员时，此人掉头就跑。驻守的军官抓住此人，把这个人带去讯问，发现此人虽然操着山东口音，但说得却颇为不流畅，还口口声声说自己是“说票的”。“说票的”是绑匪和人质家属之间的中介人。但是田中玉派人围困抱犊崮后，为了避免民匪勾结，早就下令禁止“说票”，一旦违反，以“通匪”论处。按照正常心理，应该没有人在官军面前主动去“撞枪口”。审讯的官员连唬带诈：“你不怕么，说票是要杀头的！”此人阵脚大乱，忽然冒出了一句：“我是日本人，你不能杀我！”此事报告给了田中玉长官。正在枣庄行辕的田中玉得知此事，感到莫名其妙。于是，他见了这个人，并拿出了一瓶好酒，派自己一位在日本士官学校留过学的副官前去套话。酒过三巡，那位日本人说漏了嘴：“孙美瑶不好，绑了西洋人，没绑日本人，我去做人质，当日本肉票的！”再问下去，这日本人什么也不说。这种主动“求被绑”的行为疑点重重，为了稳妥起见，田中玉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这个日本人秘密处决了。没想到第二天，在同样的地点、同样的时间又出现了一位来客，同样是个日本人！结果，这个日本人，也以同样的方式被“蒸发”了。
——5月18日，美国红十字会工作人员卡尔?克劳尔与助手麦根，同往常一样登记送往抱犊崮山中物品时，查到有“仁丹一包”，说是要交给一个名为“井藤”的日本人肉票。自然查无此人。不仅如此，还发现经常有身份不明的日本人，来到抱犊崮附近逡巡，其中一人在邮局打电话，打出的电话费竟高达一百零五元，显然为长途通话。而山东当地的报纸上，也出现了日本人挑着樱桃担子，佯装叫卖却在附近测绘地图的消息。种种迹象表明，日本竭力想要挤入临城劫案的“受害者团队”，谋求未来的发言权。而后来，他们也确实做到了：6月2日到4日的三天里，因为临城劫案的谈判没有明显进展，一支“国际武官团”前往枣庄一带“调查”军情。武官团里出现了特殊的东方人的面孔：武官团共有正式团员5人，美、法、英、日、意各一人；随员9人，美4人，法、日各2人，英1人，共计一十四人。人数最多的是美国，法国和日本并列第二位。美、法、英、意都有公民被绑，参与“调查”也在情理之中，日本并无人员被绑，参加进来的目的，颇为值得外人琢磨。亲历者鲍威尔所听到的街谈巷议，似乎也提出了些可疑之处：“本来还有一些日本乘客坐火车去北京，可不知为何，火车到达徐州站时，他们便半途下车，趁着夜色神秘离去。”日本政府方面也在台面上，表达了对劫案异样的“关心”；其官方发言人专门发表谈话，幸灾乐祸地“请列强回顾一下，在华盛顿会议上，各国强迫日本人从山东撤出的不适宜态度。”还前瞻性地表示：“如果日本军队仍旧留在山东维持秩序，土匪劫车事件，也许根本不会发生。”在东京方面大造“中国政府无能，无力保护铁路”舆论的同时，日本在华的半官方报纸《华北正报》摆出了一副“公正”的面孔：“日本社论诋各国对临城事件之态度为一种反动，日本愿助中国限制各国之非分要求。”基于日本在临城大劫案中种种异常表现，《山东法报》当时做出了这样的猜测：“盘踞青岛多年，素以勾结土匪贩卖烟土吗啡械弹扰乱地方为业务之某国浪人，协助做此劫车之举，更由此浪人做探，侦查旅客之人物。认为可劫，始行动手。盖土匪重在财物，而主动者则为政治作用；一为扰乱秩序，二为挑起国际问题，尤以间隔中美感情为主旨，故此次旅客之西人中以美国人为最多，而独无某国人。”
——劫车事件后，根据官方对土匪武器的统计，抱犊崮的土匪，拥有大批的日本生产的三八式步枪，这种步枪，在日本占领青岛时期，装备给日本部队，其火力优于政府军队。这些日本枪支，土匪是通过什么渠道得到的？——值得深思！
——人质中的两位美国少校，也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和证明：土匪组织严密，破坏铁路的手段简单有效，集结和撤离，以及护送人质过程，都显示出训练有素；更让美国军官怀疑的是，实施这样的计划，必须事先对列车运行时刻准确计算，对车上的保卫人员和旅客情况进行严密侦查，才能达到这样的劫车效果——而这些情报工作，又都超出了土匪的能力。
——根据历史学家们的分析，在日本占领山东的时候，日本军事情报部门，对周边地区的土匪活动，进行过大量的调查，他们很可能掌握了孙美瑶部的详细情报。这些档案，可能随着日本战败被销毁。
——所有这些都只是猜测。直到今天，历史学家们依然没有找到人们传说的那个秘密日本人，或许是这个秘密人，策动的土匪铤而走险，混入旅客之中，并将日本乘客从徐州秘密转移，最终策动土匪提出政治条件，当事件陷入僵局的时候又秘密消失？认为存在幕后黑手的还包括当时的美国报界。美国的报界认为：劫持事件是日本人在丧失山东特权后，对美国政府的报复行为，因为早在华盛顿会议召集期间，日本政府就极力阻挠这个由美国主导的新秩序，而被劫持的人士中，美国公民数量最多，鲍威尔就一直是日本特务机关的主要侦查对象。
——那位话唠先生的故事讲了很多，也讲得很杂，但总结出来，就主要是这些了。
“一件劫车案，牵出这么多的事儿来？而且还都不是小事儿！”张文冲摇摇头，表示有些不可思议？。
“这算多呀，还有很多，我还没讲呢。”
“哦？还有很多！”
“比如，这边在剿匪，那边，剿匪的官军把枪和子弹，卖给被剿的土匪，这事你们听说过么，就发生在抱犊崮！”那位先生说。
“怎么可能呢，交战双方是敌人，谁会将枪枝弹药卖给对方，去资助自己的敌人打自己呢？他吃饱了撑的？”张文冲好奇地说。
“你们这就不知道了吧？围剿部队，半年多没发晌了，当兵的也是人，也有家有口，不卖枪枝，拿什么钱去养家糊口？”
“那么少了枪弹，上面查下来怎么办？”白智勇说。
“好办。不是在打仗么，打仗不是有损失么？多报点战损，什么都在里边了！”那话唠先生说。
“还有这等事儿？”
“天下之大，什么稀奇古怪的事儿都有！”
“不过我还想知道，临城劫案的是最后结果。”白智勇说：“你知道，双方谈判的最后结果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