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哥摸抚着有些皱褶的纸,在昏暗的光线下抬起头,我看见他似乎很激动,眼里闪着泪光,厚厚的的嘴唇有些抖,半天才说:“这是我的希望啊!”我和相互看看,身体倾向坤哥,希望他继续说下去,这时八哥也停下了嬉闹,望望坤哥,看看同样有些激动的大志,显然大志知道坤哥的事,可能也是他自己的故事。
“我和他志,还有前段时死在泥石下的二黑,都是同乡人,俺们那地界比不得你们江南水乡,缺水的紧,打口机井到地下四五十米,还要看老天也给不给脸,不赏脸就白挖,所以俺们那为了水,经常发生械斗,每有死伤,满眼都是黄土卡卡,没水就没命,那苦没法说,为了活命,我们都往外跑,为了活着,说句难听的话,那是女人卖比,男人卖命,只要能搞到钱,麻事都干。”他停下,拿起壶吸了几口后,深呼出口气,浓烟中有一丝腥臭。他继续说:“我们也出来了,马梗乡18个汉子背着破烂的被窝卷,来到了西安这个富贵乡,皇帝住的地方,有自来水的地方,我们起初兴奋,激动,以为再也不需为水而愁,我们有的是力气,可以卖力地干活,可是我们发现那有那么活让你干,都是结伙的出来,没有关系根本找不到营生,要饭都不行,于是我们彻底铁了心,抱在一起,我年龄稍大,就成了头。
不久我们找到了第一份工作,是我拿着破碗摸踅到一个工地包工头的家,说让口饭吃,把破碗扔在他家饭桌上,那小子喊人来拽我走,我砸碎碗,用碎碗片,拉破自己的手腕,噗噗往外冒的血吓坏了这帮人,无奈下,给了我们在工地的18个名额,这是第一次用鲜血换来流汗的工作。兄弟们高兴,工棚虽说是临时的,但也是楼上楼下电灯电话,吃也不用愁,大锅饭可劲造,可渐渐地我们觉得还是让人看不起。因为我们穷,因为我们能吃,那种细面馒头,几乎我们每个人不费劲地吃二十个,吃得怨声载道,哈哈,可我们也能干啊,几乎所有用力气的活,都是我们十多个人干了。一场意外结束了我们卖力挣钱的想法,一天塔吊失控,水泥石板砸死了我们在下面干活的俩兄弟,结果只陪了几千元,那时没现在管理严格,我们不服,抬着尸体堵住办公室大门,很快有了结果,一大帮武警公安,荷枪实弹地把我们镇压,以聚众闹事的罪名拘留我们十到十五天。出来后,没有工地在用我们,因为我们出名了,能闹事,能吃出名,能干给掩了,机械替代了苦力,我卖力的地方都没。
在看守所到是认识了些人,其中有个叫飞哥的,涉嫌贩毒,对我们挺和气,没有一丝瞧不起的味道,临走时他给了我号码,我想想把俺们住处小卖部的公共电话给了他,根本没指望他能出去,贩毒啊,多重罪!没想到在我们出去来二十多天后,小卖部胖老板娘嗷唠一嗓子:坤子,电话。
我纳闷走到小卖部,我们这帮人,在天桥附近打点接些零活,今天谁赚钱就负责伙食,平时也没留给谁电话,想着到电话边,拿起电话问:“谁啊?”
“哎呀!大兄弟,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吗?”对方热情的声音,让我犹豫,这么热情,肯定是熟人,猛地想起留给电话的飞哥,于是说:“是飞哥吗?您出来了?
“可不是出来了?要不怎能给你打电话!你在那?我请你吃饭。”
我想吃饭,这几天下雨,没接什么活,大伙方便面吃出屎味来,他要请吃,何不叫上大家于是我嘿嘿笑说:“吃饭?我还有帮兄弟,都没吃呢!…”
我还没说完,飞哥痛快地说:“把他们都叫上,你们那有啥吃的?”
“哦,有家羊肉火锅店不错,我在单阳路口等你不?
“好咧。”
没多久,就看见飞哥开着车,停在路口,伸头向我招手,那架势真把我震住,啥时候我有开车的朋友,觉得倍有面,上了车,来到巷口,扯开嗓子就喊:“二黑,大志,你帮狗草地,都出来吃饭。”我这嗓子震的小卖部那肥女人,嘴张那么大,硬是没合上。紧接着,我那帮兄弟,扑噜扑噜下饺子似从破房子里出,这状况把个飞哥也吓愣住,你想十几个蓬头垢面地壮汉,眼睛里蹦出的火花,给点火星星,就能着,飞哥愣了下,又笑了,对我说:“都叫上,我们先去点菜,你带路。”
我对走近的大伙说:“肚儿圆,大伙子都去。”
“好勒!”齐声的大叫,震撼的小卖部房顶直掉土末末,胖老板娘羡慕说:“呀呵,遇见贵人叻?发财别忘叻我们。”
“胖姨,你就等着吧?平时赊点方便面,都结巴着呢!俺们发财把你破店买咯!”二黑鄙视地看着胖女人。
“那好叻,那好叻!我等着呢。”
二黑还要比唠,我叫住他:黑子,你娘的少说两句,赶紧地过来。”
这顿饭吃的大家笑脸常开,油满肥肠,吃的老板苦瓜脸瘪菜秧。
因为是58一位,连带酒水,你看我这帮兄弟,可劲地造吧,羊肉基本包圆,啤酒一箱箱地搬,这顿饭是我们来西安吃的最畅快的一顿,兄弟们基本上是腆着肚子扶着墙回去的。
飞哥付完款,把我拉到一边,掏出一叠钱给我,我忙推,这白吃顿就可以叻,临了还带拿的?
飞哥急了,黑漆白脸地把钱塞进我的衣袋说:“这钱不是给你的,是给你这帮子兄弟的,你看个个都是汉子,却跟要饭似的,我不忍啊,不瞒你说,今天是我这背子,吃的最快活的一顿饭,不虚伪,不假装,该是啥色就是啥。这钱给兄弟们收拾收拾,,每个人买套衣装,不够问我要。”
当时啊,我这眼泪哗哗地,就差给飞哥跪下,飞哥拍拍我肩膀说:“这世道光靠买傻力气是永远混不到光亮的,过天我给你电话,对了,我号码有吗?”
我啥啥半天,飞哥笑笑说:“得,我再给你部手机,以后联系起来方便。”看我又要推辞,指着我走到车后备箱说:“别腻歪!是男人啥事搁心里,来日方长。”
我接过手机,看着飞哥挥手远去,心里那个折腾啊,我知道他是做啥营生的,如今这样大度,只不准俺们要用命还,可我这心里就是要把命给他的意念,来西安不短时光,受过多少白眼,冷脸,谩骂,只有飞哥,让我们有今天的快意,把俺们当人,从此我这命是他的了。”
回去把钱扔给兄弟们,让他们自己收拾,特别叮嘱要买套衣服,包装包装,大家都很兴奋,好奇,问:“那家试是干嘛地?怎么有钱。”我说:“你们肯惑出去,会和他一样有钱。”
伙计们相互看看,都不傻,知道我说的啥意思,但没一个缩头,都咬牙切齿地说:“哥,你说咋干就咋干!以后俺们要天天过上今天的好日子。”
我说:“以前我们活着像蛆,如今俺们看着点光亮,临死不做蛆,这叫做临死不蛆!”
“对!临死不蛆!”
大家伙铁了心随我。
过两天,伙计们该洗澡的洗澡,都置办了行头,个个弄得像新郎似的。也就是在这天,我接到飞哥的电话,他叫我们,一批批地到润发小区。
小区挺偏僻,幽静的很,不惹人注意,我们分批进了两间套房,敞亮的三室一厅,两套,尽管十几个人住有些挤,大家没有怨言,知足吧!
不需十多人挤通铺,虽说简单装修,但冰箱彩电,空调热水器,都齐活。把兄弟们乐的合不笼嘴。飞哥看了,笑说:“现在只是简单的,等以后情况好了,可以每人一间。大伙欣喜地等待飞哥什么时候放活计。
没过多久,活计就来了,不是全部,只有我,大志,二黑,马驹四个。出发前飞哥给我们四个大背包,里面装了四套野外生存用品,和食物饮水。让我先坐车到汉中,然后徒步到一个叫落棚子的地方,找个叫彭哥的,拿回来四包物品,回来的报酬是每人五千元。
我们连问是什么都没问,愉快地出发了。一路游山玩水,很顺利的每人背了四包裹的严实的物品回来。
飞哥很高兴,爽快地给了我们报酬。还请我们嫖了次。呵呵…
以后就一发可收了,我们第一次出发的四个人,分别带三个人,沿途分四段运输,物品的份量也增加,我们的报酬也涨了不少。那是段愉快,丰收的时光。
几乎没有任何地方怀疑到这条运输线,飞哥的生意也越加红火。他不吝惜地增加我们的收入。直到一件诡异的事发生,恶运仿佛降临。
离这不远的野猪岭,马驹和他兄弟马鞍,还有另外两个同乡兄弟,三死一疯,疯的那个是马鞍,当我们找到他时,他指着黑幽幽的野猪岭抖的如筛糠,两眼翻白含糊不清说:“妖鬼,妖鬼。”
我们随着他指的方向看,只见那黑岭间飘荡丝丝缕缕的黑雾,黑烟。阴森森的恐怖而诡异。
在场的没一个敢靠近,在远处眺望会,背着马鞍回了西安,并派人把几人物品整理好,指人送回几人家,以后我们多了件事,就是每月都要给几个死者家里人汇款寄物。除了自己家的子弟,还有在工地死去的两个,加马鞍,死的四人,我们每月都凑钱给,而这张纸,就是我们当初出来的18个兄弟的子弟,家属名单,大人好说,主要是二十多个孩儿,从小到大学的费用,都从这卡里走,到现在已经陪养出十几个大学生。”坤哥说到这,骄傲地挺挺胸,看看有些呆滞地我们继续说:“俺们自小穷,苦,没钱上学,到那都受人不待接,为了活着,俺们干了这杀头的勾当,可是呢俺们有了些钱,就要让孩子学习,有了文化,做正经营生,堂堂正正地做人。不要像俺们死了都不敢说,或是被逮起了枪毙。到现在活着地只有我和你大志兄弟了。”说完,坤哥与大志苦涩地看着我们,带着祈求的眼神看着我和老秃,模样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