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俐一连几日闭门不出,她打电话叮嘱徐小允,天黑之前不论是否有生意都要关店走人。在她“闭关”的这段时间,吴庆东给她打过一个电话,看过号码,她起初不想接,转念又想,那日他跟在后面送她,虽说是自愿,但出于礼貌,她还是想和他说声谢谢,可等她拿起手机,电话已经挂了,她看着手机哑然失笑,屏幕显示这个未接电话总共响了四声,看来这个男人的耐心也就到这里了。
她又看看吴庆东发给她的两条短信,都很简短,一条是“天太晚注意安全。”一条是“有辆面包车在跟踪你,车上有个人去过你店里。”她随手存下他的号码,标注“吴庆东”,最后又删掉两个字,只留下“吴”一个字。之后吴庆东再也没有联系她。
宁俐窝在家里认真翻译庆扬发来的资料,又把平时一直关注的股票研究一番,小仓位建仓,为国庆后的行情做准备,还把房子做了一次大扫除,这几件事已填满她的时间,她有意控制自己不去胡思乱想。
何瑞珍打来电话,问她连日不来公司是怎么回事,宁俐推说店里忙,何瑞珍听后也不追问,只在电话里告诉她,在公司看到郑桐的妻子了,也是律师,据说是郑桐的大学同学,气质干练,不笑的时候,从侧面某个角度看,长得有点象她。宁俐笑笑,只当何瑞珍的脸盲症又犯了,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电话里何瑞珍犹豫片刻,问道:“宁俐,你对常力新完全没意思吧?”
“当然。”
“小允这姑娘我瞧着不错,我想把常力新介绍给她,不知她的家庭情况怎么样?”
“她家里条件很一般,以前父亲病重,欠了一大笔债,负担很重,上大学完全靠奖学金和补助,她自己还有做家教,后来他父亲去世了,她还有一个哥哥,她母亲现在和她兄嫂一起住。这姑娘心地很不错,读书时成绩很好,很能吃苦,生活上也很简朴。”
“我就是看这姑娘比较朴实。”何瑞珍接口。
“常力新这人挺实在的,就是这年纪,比小允大太多了吧?”
“差八岁,还行吧,小允年轻,长得不错,常力新工作稳定,又是本地人,又有房,两人挺般配的。”
“瑞珍,这些物化的条件……真的有点可笑。”
“宁俐,你是生活在真空中吗?相亲不就是相这些?不然两个完全不认识的人怎么相互了解?”
“可是两个活生生的人,弄得跟商品似的……”
“现在都这样,能裸婚只谈感情的有几个?你以为人人都象你?你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何瑞珍提高声量。
宁俐听出她有点不满,不想与她过多辩解,“好啦,你是现实主义,我是魔幻现实主义,行不行?”
“什么魔幻现实主义,你其实是虚无主义!女人的时间多宝贵,好日子很快就会过去,等小允考研读完出来都多大了?优势还有多少?”
“女人来这世上的意义是什么?就是嫁人么……”
“什么意义不意义,宁俐,我有时真的不明白你,你怎么就没有紧迫感呢?如果不想和死物过一辈子,至少得有积极态度吧?得有所行动吧?咱们班上很多人的孩子都快上小学了……”
宁俐皱眉,“瑞珍,你今天怎么了,口气这么冲?”
何瑞珍沉默片刻,“没怎么……我就是想劝你,好端端的,别把自己砸自己手里了……”
宁俐也沉默了,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只感到心里一阵发堵。
何瑞珍已打破沉默,“你帮我跟小允探个口风吧,如果行,就约个地方见个面,算了,有空我还是找她当面问。”她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宁俐看着手机,感到何瑞珍有点反常,她想再打过去问问,又想还是过几天直接去找她。她梳洗一番,终于走出家门,开车直奔古玩城。
见到徐小允,宁俐把常力新的大致情况简单说了一下。
徐小允沉默半晌,说道:“宁姐,我现在的学历,可以去应聘的职位很有限,薪水都很低,别说在A市,就是回老家也根本买不起房子,所以我才决定考研,个人问题……说真的,如果能在A市立足,当然最好,这也是我现在最大的愿望。”
宁俐看着她,“明白了,我这就告诉你瑞珍姐。”
还没等她给何瑞珍打电话,何瑞珍已风风火火赶来了,没等宁俐开口,又把常力新的情况跟徐小允说了一遍,徐小允这时注意到了男方的年龄,“三十二岁?有点大吧。”
“是啊,三岁一代沟,这都快差三代了。”宁俐一旁插嘴。
“你先见见呗,人家长得不老相。”何瑞珍白了宁俐一眼。
“对,先见见人再说,没准儿你看不上呢。”宁俐又插一句。
“要说看不上,也是别人看不上我。”徐小允认真道。
“小允,咱不能妄自尊大,但也不能妄自菲薄啊。”何瑞珍被她逗笑了。
徐小允却没有笑,只说见面的事再考虑一下,与宁俐说想休息几天,说她高中班主任夫妇俩要来A市玩几天,她想带他们去几个著名景点转转。
宁俐想了想,“现在景点人那么多,地方又相隔那么远,就几天时间你们能去几个地方?跟着旅行社走,只能走马观花,反正我也没事,索性关店,带你们去玩玩好了。”
徐小允听后很高兴,宁俐看出来,她对相亲的事并不是很上心。
宁俐把何瑞珍拉到店外,“你今天怎么了?吃枪药了?”
何瑞珍看看她,半晌才开口,“宁俐,我真怕我怀不上……”
“怎么会?”
“我和我老公去检查了,都没问题,可就是没动静。”
“你太紧张了吧,你们不是刚开始备孕?”
“你不知道,我朋友圈里,人家都在谈论小升初了,可我肚子还没影呢……”
宁俐哭笑不得,“那我岂不更惨?“
“我看你就是不想结婚,不然早把自己嫁出去生娃了。”何瑞珍瞪她。
“好了。”宁俐打断她,“你说你不老老实实备孕,还老惦记给别人做媒。”
“你不知道,做媒可以转移我的注意力。常力新和小允人都挺好的,真要促成好事,会有福报。”
宁俐听了很惊奇,“做媒还有这种讲究?”
何瑞珍白她一眼,“我听我老公说,常力新眼光挺高的,一直高不攀低不就,我们一直帮他留意呢。不过,我没想到,小允也是个有想法的姑娘。”
“这种事不能凑合,更不能着急。”宁俐心道,陈嫣做媒是为治疗情伤,瑞珍做媒是为缓解备孕的紧张心态,这两人还真是各有各的理由,她对女人喜欢做媒这事,真是万分的不能理解。
“着急?小允也就算了,毕竟还年轻,宁俐,你真不着急吗?当然,你条件那么好……我跟你说,现在人都讲究人生规划,现在的年轻父母,拼了命地攒钱买学区房,租学区房,为什么?为将来孩子有个好出路、好前途。”
何瑞珍说着掏出手机,“我朋友圈里,一位妈妈,孩子刚两岁,早上发了一条,你看看……我们这一代就这样了,希望下一代能过上自己想过的生活……你看看人家!”
“为什么要等到下一代?我们这一代过好了,能过上自己想过的生活就不错。”
何瑞珍哑然……“宁俐,我不和你说了,说了你也不懂!”她对徐小允招呼一声,忿然离去。
徐小允不解地问宁俐,“瑞珍姐怎么了?”
宁俐没有回答,她其实能够理解何瑞珍的感受,只不过她内心里自顾不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