闰鸢公主很疑惑,明明她已经吐露心声,展现诚意,坦言即使是呱也不会在意。那么为什么,为什么大将军还会无动于衷呢。“他的辛劳,我铭感于心;他的酸楚,我感同身受;他的绝望···我似乎没有什么办法啊?”
“不不不不,我知道他是一个绝望的人,我也知道应该让他有所希望。然而唯有这件事是没有办法的啊。这个瓜国就是只有一城之地,还夹在两强之间的危卵之国。它从先王狩猹公受封的时候就是这样、到父王传给我的时候还是这样,我区区一个监国的公主又能改变什么呢?在这样的情况下,我又能描绘出怎样的明日蓝图呢?”
闰鸢公主连珠般地抱怨着,希望大将军够有所理解。然而大将军躺在她的脚边,像一具尸体一样没有什么变化。这冰冷的现实一下子刺中了公主内心中某个柔弱的地方,让她蹲下身,把背弯的像一张弓一样。
“归根到底,对着绝望现实背负最重的,不是我这个瓜国的公主吗?”
大将军的尸体就像一具尸体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四周是漫无止境的黑暗,远处虽有篝火熊熊燃烧,但在这里似乎也感觉不到什么热度。闰鸢公主不想去,不想动,她有些艰难的坐下来,闭上眼睛,说:“我休息了。”
恍惚间,闰鸢公主似乎来到了一处风雪交加的所在。
闰鸢公主周游列国,行至塞北的云中郡时穷愁潦倒,无以为继,只好变卖离家时父王所赠的三只西瓜。然而当时时值隆冬,塞北天寒地冻,又有连绵三日的暴风雪,大街上空无一人,西瓜根本卖不出去。那时闰鸢公主抱着西瓜,看着它们在风雪中渐渐的冻成冰坨,出生以来第一次的感到了绝望。
然而这人世间到底还是有真情在,就在公主即将冻死在这冰天雪地间的时候,有好心的路人找到了她:“小姑娘,你这西瓜怎么卖啊。”
闰鸢公主顿时热泪盈眶,她说:“如今我已潦倒至斯,若能成蒙箪食瓢饮之恩,这三只西瓜你就拿去吧。”然而公主的话还没有说到一半,冷冽北风就突然一紧。这一下让公主手里一滑,这一滑,那冻成冰坨的西瓜便顺着风势,礌石一半的砸到了买瓜人的脸上。
当时五颜六色的,好似开了一个水陆道场。
于是四周的房屋立刻紧闭门窗,熄灭灯火,把公主一个人抛在屋外的风雪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到底何处,总之某间屋舍中响起了龙吟一般地叹息声。一会,一位高两米宽也两米的壮汉披挂带甲,走到了公主的面前,对她说:
“这不是南方才有的西瓜吗?也是天无绝人之路,我家的老爷子恰好患了异疾,非要有西瓜作药引才能救命,小姑娘,这西瓜你能卖给我吗?”
壮汉声如洪钟,硬生生的把公主涣散的意志震了回来。面对这等大恩,闰鸢公主“啪”的一声拜倒在壮汉面前,把两只西瓜推到他脚下,说:“大恩不言谢,日后若有机缘再见,吾必定倾瓜国之力回报君恩。”只是这一次公主的话还是只说到了一半,等到公主抬起头时,发现那壮汉一脚踩到了西瓜上,连带着那身百十斤中的铠甲不知道滚到那里去了。
闰鸢公主悲痛万分,以为自己无端害了两位恩人性命,已无颜在苟活于世。这样一想,她便抓起最后一只冻硬的西瓜,准备一头撞死在西瓜上。
这时,风雪中走出了第三个人,一位大毡帽、貂裘覆面的胡服女子,这个人是漫天风雪如无物,径直地走到了闰鸢公主的面前。用她那生冷的语气理所当然的说道:
“啊···这个东西是西瓜吗,给我吃吧,如果吃了西瓜就会好起来了。”
出于王族的大度,闰鸢公主勉为其难的问道:“阁下···遇到了什么问题了吗?”
胡服的女子似乎把这当成了一种友善的信号,立刻回答道:“是的,肚子饿了,已经没有力气继续走下去了。”
此言一出,闰鸢公主终于不再犹豫,“碰”的一声抡起西瓜砸到了她的脸上。
后来,闰鸢公主变卖了几具尸体上的财物,凑到了继续旅行的盘缠。从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闰鸢公主不在相信任何人,她觉得自己贵为王族理应凌驾于庶民之上。同时他也不再相信这个世界,认为所有的礼乐道德都是虚伪的,都是用来掩盖这个世界血淋漓的残酷真相的。由是,公主自觉到一种使命,一种与天下人为敌,并赐给天下人真正幸福的使命。这种错误的偏执萦绕着她良久,直到她在邯郸城结识了平原君家的三千金才被其一语点醒。
这段历史,闰鸢公主一直耻于回忆,当然,也耻于见人。
然而现在,她却想起了这段历史,并且从中感到了一种蓬勃的力量。确实,这是一份用错误的认识编织出来的虚妄幻梦,既没有存在的必要,也没有继续发展的前途。然而这其中反映的,少年郎编织梦想的勇气,敢于以一己之力动摇魄力,却实在是一份不可磨灭的精神光辉。向时商纣王残暴不仁,蹂躏百姓,有姬氏小儿率领五百奴婢逃亡,于岐山之巅登高一呼,曰:“永建太平世”又曰:“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虽然再起后他就被周武王捉了回去痛打30手板,然而这样的一种精神却真真正正的永垂青史,时至今日尚有无端崖养猴少女周氏为之传唱。闰鸢公主觉得,如果有什么方法能为绝望将军描绘出一个希望的话,那么就当属这种少年郎意气风发的梦想了。
“当今天下,列国攻战不休,生民有水火之苦,区区以为,必有圣人出,复王道,布仁德,列国来朝,万民归心,匡天下于一。又所谓:‘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间,胶鬲举于鱼盐之中,管夷吾举于士,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这个圣人,为什么不能是我昌平公主闰鸢呢。”
“即使是井底的呱,也会仰望星空。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