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赶到还剑山庄的时候,已将近中午。我检查了贴身秘藏的那几样必须要带到的东西,又看看自己的衣着,一身素白头上带着孝,风尘仆仆,绝对是标准奔丧的模样。
还剑山庄大门紧闭,我就跪在门外开始哭喊,请求他们让我见少主一面。看门的家丁以为我是个疯婆娘,拿着棍子想把我赶走。我的武功虽然低微,但是仍坚持着不离开甚至要往庄子里面硬闯。后来我被管家制服,绑了双手押进庄子。
正堂之上端坐一人,正气凛然,我认得他是慕容覆水。
管家向他禀告道:“老爷,这名女子吵着要见戚清影,还说她是天龙教的人,有重要的口信带给他们少主。小的以为她是个疯婆娘,令家丁将她赶走。谁料她死不肯走硬要闯进庄子,现在已被小的制伏,听候老爷吩咐。”
慕容覆水先叫人给我松了绑,他上下打量着我,疑惑地问道:“姑娘,你叫什么名字?确实是天龙教的人么?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我识得礼仪,便跪于堂上据实答道:“小女子叫叶梦痕,是主母水夫人的婢女。今日闯贵庄是为了给我家少主戚清影捎个口信。传完口信,自当以死谢罪。还望庄主通融,让婢子与少主见上一面,婢子也能安心归去了。”
“你既是天龙教的人,就应该知道当年你们被放逐关外都立下重誓,终生再不返回中原,如有违誓言不仅人人得而诛之,戚清影也要日受鞭刑以谢罪。”慕容覆水的话语温和,却自然带出一股不可违抗之势。
“小女子知道。”我低头敛眉,神情凄楚道,“可是主母于月前去世,临终的时候嘱托小婢替她看一眼少主,看到少主平安小婢就追随主母而去,这样她九泉之下也能安心了。”
水夫人与慕容覆水之间到底是怎样的关系,我不太清楚,只是当我说出水夫人亡故的消息以后,慕容覆水神色大变,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我的请求。立刻带着我前往关押少主的地方。他的大弟子苏天鸿也一起跟了过来。
打开铁栅栏门,我们进入废园,发现慕容覆水的女弟子雪依瑶也在。我心中有点紧张,生怕露出什么破绽,坏了大事。不过我紧张害怕的神情很自然,反倒比镇定如常更能引起别人的同情。
少主一眼就认出我,惊道:“梦痕,你怎么来了?我娘她还好么?”
“少主!”我不顾一切地冲过去,与他抱在了一起放声痛哭道,“主母她已于月前病逝了。”
“什么,你说我娘过世了?”少主惊闻噩耗,头晕眼花站立不稳似是就要跌在地上。
“是的,少主,婢子冒死回中原,给您带这个消息,还望少主节哀顺便。”我扶住少主清瘦的身子跪在地上哽咽道,“主母临终前嘱托小婢一定要来还剑山庄亲眼见到少主还在人世,看过之后小婢便可安心赴黄泉追随主母了。”说完这番话我抽出藏在袖中的匕首便要自刎。
情急之下,少主却用左手握住我的匕首刃:“梦痕,你不能死。”
我一愣,便见他的血已经顺着匕首滴在了我的衣襟上,一片殷红。我慌忙丢开匕首:“少主,您这是做什么?”
“我舍不得你。”少主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敲进我的心里,“再说,你能舍得下我么?”
我这才仔细看少主苍白清丽的容颜,单薄的身子,破烂的衣衫遮不住那纵横交错的伤疤,四年的时间,少主竟被他们折磨成这个样子。别说我早已对少主心存爱慕之情,就算是换成教中旁人,也心有不舍,又怎忍离去留少主一个人在这里受苦?“小婢舍不得,舍不得离开少主啊!”我哭诉,泪簌簌如雨,“但是,小婢多活一日,少主便要受一日鞭刑,小婢贱命一条,死不足兮,怎能拖累少主?”
“我娘已经过世,你若再离去,我心之痛,生不如死。”说这句话时,少主眼中的哀伤浓得令人绝望,“求你不要弃我而去。”
“就算小婢答应少主不死,还剑山庄的人也不会饶我性命。”
少主立刻跪于地上,向慕容覆水深深叩首道:“清影甘愿日受鞭责之苦,只求庄主不杀叶梦痕,让她伴我身旁。倘若庄主网开一面,饶她不死,家母在天有灵亦会感激不尽。”
慕容覆水本已被我们主仆深情所动。一个为主传信,不惜拼死闯庄;一个为救人一命,甘愿日受鞭刑。虽然我们二人是魔教余孽,倒也有情有义,他又怎能不动恻隐之心?“叶姑娘,既然戚清影为你求情,你便先留在庄上吧。不过我答应不杀你,外面的人可没答应,倘若你出了还剑山庄,我便保不了你的性命了。”
“多谢庄主。”我与少主双双叩首谢过慕容覆水。
慕容覆水好像心神恍惚摇头叹息,不管旁人独自离去。
我想他既然让我留下必是也关在这废园之中,就搀扶着少主进得房间,还没有坐定,苏天鸿便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雪依瑶跟在后面,神情甚为担忧。
“妖孽!还不快快受死!”苏天鸿挥剑斩向我。
我慌忙闪身招架,因为手无寸铁,武功又与苏天鸿相差甚远,几个回合下来,就被逼到墙角,眼看要命丧剑下。
雪依瑶出手拨开苏天鸿的剑:“天鸿哥哥,师父答应不杀她的。”
少主也跪在地上哀求道:“苏少侠,请您放过她吧。”
苏天鸿没说话把剑收了回来,却猛地刺向少主前胸。少主眼见利剑刺来,身子只是颤了一下,却没有躲避。
“少主!”我惊呼,飞身扑上前想撞开苏天鸿的手臂。无奈功力微浅,苏天鸿只是手臂一抖,剑尖失了准头,在少主的胸前深深划下一道血痕。
“苏天鸿,你给我住手!要不然我就去叫师父了!”雪依瑶怒道。
我想苏天鸿其实并不是存心要杀人,他刚才只是借故试探一下我和少主的武功。我被逼到死路,仍不见少主出手相救,反倒是雪依瑶拦下了他的剑;他反手刺少主要害,少主连躲都不躲,要不是我撞歪了他剑的准头,说不定他真得会这样一剑刺下去要了少主的性命。
我只当少主武功已废,只当他无力救我也无力自保。或许少主早已算出雪依瑶会出手相助,他应该知道就算雪依瑶来不及保护他,我也会舍身相救。看来少主是在做戏,而且目的已经达到了。
雪依瑶生气了,她居然直呼她师兄的姓名。她与她师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亲密得很,应该从来没有这样叫过他。可是她刚才的语气那样愤怒,仿佛他们之间十几年的情谊,在她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就已经烟消云散了。雪依瑶到底还是一个普通的女人,虽然冰雪聪明,可惜太过善良,善良得容易被利用。
雪依瑶发现苏天鸿的脸色怪怪的,她大概也意识到刚才对他说话的态度太过绝情。也许她真得不忍心再见到少主受伤害,她夺过苏天鸿手中的剑道:“请你不要再伤害他了。”
苏天鸿任雪依瑶把剑拿走,他笑了,冷冷地无奈地失望地笑着说出几个字:“你说我伤害他?你认为是我在伤害他?”
“难道不是吗?”雪依瑶反问。她一定看见我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褪下少主的上衣,想帮他包扎刚才的剑伤,却发现根本无从下手,少主清瘦的身子上爬满道道丑陋的伤口,愈合的没愈合的叠在一起,又岂是能用布条包扎得了的?
我唯有抱住少主轻轻地哭泣:“少主,您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伤?这么多的伤啊,您是怎么撑过来的?”
少主闭上眼,爱怜地抚着我的秀发,淡淡地道:“已经习惯了,不觉得了。”
苏天鸿可能察觉到什么,于是他狠狠地道:“戚清影,你刚才可曾当着我师父的面说过甘愿日受鞭责之苦,只求我师父不杀叶梦痕?现在我师父既然已经答应了你的要求,你也该兑现你的诺言了吧?”
“苏天鸿,你有没有同情心?他现在伤得这么重,你还要鞭打他?”雪依瑶当然搞不懂苏天鸿为什么这样针对少主,好像不仅仅是因为他是魔教余孽。她严肃道,“如果是因为你看不惯我同情魔教余孽,你大可以直说,用不着拿别人出气。”她大概从没有想过她的话会给苏天鸿带来什么伤害,当她发现时已经太晚了。说出口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而覆水难收。
“你以为你是谁,雪大小姐?魔教余孽囚禁在我们还剑山庄,我们就要好好看管,约束他的行为,免得他死性不改,继续为恶。”苏天鸿说完又吩咐守卫将少主拖到院中,吊在树上。雪依瑶见苏天鸿不听劝阻,一气之下跑去找师父。
少主的右腕上好像有伤,如今被绳子勒紧绑在树上,承担身子的重量,只是这样吊着,就一定已经痛苦难当了吧。眼睁睁看着少主受折磨,我心痛地跪在地上哀求道:“苏少侠,请您饶过我家少主吧,婢子愿代少主受过。”
“当初戚清影可是当着天下英雄的面立过毒誓的,如果一旦发现有天龙教的余孽潜入中原,那人一日不死,他就要挨一日鞭刑以谢罪,否则天打雷劈死无全尸。我想你也不愿他违背誓言,万一他真得遭了天遣,可是你的过错。”苏天鸿的话没有一丝温度,语气强硬。
我眼中露出了绝望的神情:“那婢子只能一死保全少主了。”
“梦痕,你答应过我不寻死的。你若真得想死,我便随你而去。”少主的声音微弱,但是我听得一清二楚。我知道少主心意已决,却仍是舍不得:“可是,可是少主您的武功已经被废,身上又有伤,怎么能承受得了?”
“我既已立下誓言,便要遵守。再说苏少侠也是侠义之辈,断然不会取我性命的。你放心吧。”
“对,我今天不会要你性命的。在你的阴谋没有被揭穿前,我怎有资格杀你呢?但是在我没找到证据以前,又不能让你活得太自在。”苏天鸿说着挥鞭如雨落在少主的背上。
鲜血飞溅,如漫天红雨,洒在我素白的衣襟上,冷冷的没有温度。苏天鸿的鞭子虽然是打在少主身上,却似一刀一刀地割在我的心头,心痛,痛得麻木。我不记得苏天鸿打了多久,只记得少主被放下来的时候早已没了知觉。
苏天鸿离开以后,我抱着少主回到栖身的那间小屋,轻轻地将他放好在床上。环顾狭小的室内,四壁空空破烂不堪,天寒地冻,漏窗破门,别说有什么家具或火盆,就连一只盛水的碗都找不到。这哪里是人住的地方?少主就在这种地方生活了整整四年,每天还要忍受非人的折磨,是什么力量支持他一直撑到现在的?还有那个苏天鸿,为何处处刁难少主,还说少主在耍什么阴谋,他到底查出了什么?难道他真要对我们天龙教的人斩尽杀绝才能善罢甘休?还是慕容庄主与雪小姐宅心仁厚,有他们在少主或许还能保住性命。
寒月皎皎,如同白昼。冷风吹来,叶子落尽的秃树在欲雪的夜空中摇曳,地上的树影也随之舞动。
我被冻得瑟瑟发抖,却仍是把棉被、被单和自己的外衣全都盖在少主的身上,舍不得自己披上一件御寒。
由于少主背上有伤,他是脸向外侧卧在床上,半夜迷迷糊糊痛醒过来,看见我守在床边,冷得直打哆嗦。他心有不忍道:“梦痕,你若不嫌我身上脏,便和我一起睡吧。棉被和床还够大,两个人挤一挤应该没问题。”
我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少主自己受到那么大的伤害,还在为别人找想,能跟在这样的主人身边,是我几世修来的福分:“少主,小婢怎么会嫌弃少主?只是主仆有别,小婢怎能与少主同床共枕?”
少主淡淡一笑:“我现在只是还剑山庄中的囚犯,你既然已经留下来,免遭人非议就不应再叫我少主,日后唤我名字便可以了。除了男女有别,我便没有什么顾忌。你若不愿与我同床,那被子就给你盖好了。反正以前我也是没有被子盖的。”他说着就要把棉被从身上扯下来。
“少主,不,清影,”我紧张地阻止道,“您不要掀被子,会受凉的。好吧,我今晚就先和您一起睡。”我小心翼翼地爬上床,钻进被子,面对着少主,侧着身子躺好。
“东西都带来了吗?”他忽然轻声在我耳边问。
“清影放心,东西都是贴身藏着,他们根本没有往这方面想。”我很肯定地道,少主的计策真的很高明,慕容覆水听到夫人去世的消息就心神恍惚,又见我二人这般可怜,自然轻易就将我留下,毫不怀疑甚至没有搜身。
“你先收好,等时机一到,便是咱们大显身手的时候。”然后他又轻轻地笑着对我说,“其实两个人在一起事情就好办得多,就像一起睡会更暖和。”
我沉醉在他的笑容中,那样美丽那样哀伤,我深爱的人啊,什么时候才能得到幸福?我从不奢望自己能像现在这样一辈子躺在他的怀里,看着他对我笑;只今天一晚就足够了,我已经心满意足了。如果能有一种方法让他逃脱苦难,过上真正快乐的日子,我愿意不惜一切代价,甚至赔上性命,也要去尝试。
他用左手把我向怀里搂了搂:“再靠近一些吧,床窄你会掉下去的。”
“清影,这样就可以了,再近会碰到你的伤口的。”我本能地推拒,手却不小心地碰到他胸前的那道剑伤,湿湿的,可能又裂开了,“对不起,弄疼你了吧?”
他略微皱了一下眉,然后很轻松地道:“没关系的,碰不碰都会痛的。只要有你在我身边,再痛苦都挺得过去的。因为现在我身边只有你了。”
我知道以我卑贱的身份,低微的武功,算不上绝色的容貌论哪一点都配不上清影,所以我只能默默地爱他,在他最需要我的时候全力帮助他。我不奢望我的爱能得到他同等的回报,他对我片刻的温存,哪怕只是迫于形势的做戏,也会令我感动不已小心珍惜,成为最美好的回忆。他最后一句话,不知出于几分真心,却深深烙在我的心上,像一道魔咒,永世都无法解开。
一觉醒来,我发现他已不在床上,慌忙翻身坐起。正要出屋寻找,却见他端着一只粗瓷碗走了进来,见我已经起来,笑道:“梦痕,正好,粥还热着,赶紧吃吧。”他坐到床边用左手把碗端到我眼前。
粗瓷碗里的清粥上飘着几根咸菜,我捧过碗,感觉还有些许温度,我发现碗边上搭着两双筷子,便问:“清影,这是你的早饭吧?”
“早上雪姑娘特意差人送过来的,还是热的。”他显得很高兴的样子,见我迟迟不动筷子,便道,“粥罐被守卫扣在了外面,只盛了这一碗给我。你先吃,要是不够的话,我再去求他们盛一碗。”
我的眼睛早已被泪水模糊,他们怎能这样狠心,连饭都不让他吃饱。看着他那苍白的脸色,淌着血的清瘦的身子,经常挨饿受冻又被他们那样肆意折磨,我怎么能安心吃的下饭?“我真没用,真没用。”我轻轻地啜泣,“帮不上忙,反而还拖累你。梦痕哪有脸吃这口饭?”
“傻丫头,不吃东西会饿死的,别乱想了,来趁热咱们一起吃。”他把筷子塞到我手中,安慰道,“只要活着就会有希望的。”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终于开始吃饭。吃着吃着我忽然发现他竟是用左手笨拙地使着筷子,便问:“清影,你怎么用左手吃饭?”
他愣了一下,然后无奈地笑了笑:“右手腕前几天折断了,还没长好使不上力气。”
我赶紧放下碗筷捧起他的右手,看见除了手腕上缠了一圈布条,掌心还有一道贯穿的伤口,绽裂着渗出鲜血。“很痛吧,他们怎么能下得去手?”
“其实只剩一只手,应该可以少干些重活的。”
我的眼泪再也抑制不住夺眶而出。他用左手轻轻擦去我脸上的泪水,温柔地道:“别哭了,粥都凉了。这样吧,你喂我吃。”
“戚少爷架子挺大的嘛,吃饭还要人伺候。”苏天鸿不知何时来到这里,倚着门框讥讽道,“昨天晚上是和这丫头睡在一起的吧,倒是艳福不浅。”
“苏少侠,你打骂清影无所谓,请你不要诬蔑叶姑娘的清白。”清影认真地道。
“清影是梦痕的主子,伺候他是天经地义的事。我的命是少主的,少主让我做任何事情,我都心甘情愿。”我毫不犹豫地反驳。
苏天鸿大概看出我是对清影动了真情的,他眼中流露出一丝嫉妒,狠狠道:“戚清影让你陪他睡觉,你答应自是无所谓;倘若有一天他为了自己的利益要你去陪别的男人,你也能心甘情愿地照他的话去做么?”
“如果这样做可以给清影带来幸福,梦痕绝不犹豫。”我回答得很干脆。
苏天鸿嘴角泛起一个冷酷的弧度:“戚清影,你仔细听着,如果你肯让娇媚可人的叶姑娘陪我一晚,十天内我不再找你麻烦。否则我先打你五十鞭,再罚你劈十担柴,如果达不到要求就别想吃饭。”
清影眼睛都没眨一下,微怒道:“苏少侠,清影一直当您是正人君子,没想到您竟然提出如此下流的要求。清影断然不会答应。”
“不答应是吧?你可要想清楚。”苏天鸿冷冷威胁地道,“别以为叶姑娘能帮得了你,我们还剑山庄不养白吃饭的米虫,叶姑娘既然留下来了,我总要给她找些事情做。她若是不陪我,有的是碗筷衣物等着她去洗,倒时恐怕她也自顾不暇了。”
我听到这里,劝清影道:“清影,不要固执了,就答应他吧。梦痕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婢女,能得苏少侠眷顾,又可以换少主片刻清闲,这样的事情您没有理由拒绝的。”
“果然是个通情达理的丫头,难怪你主子舍不得你死。”苏天鸿讥讽道。
“梦痕你怎能作践自己?我戚清影只要有一口气在,决不会拿你的身子做交易。”清影毅然决然道,“苏少侠,请您自重。您若是想要女人陪您,妓馆里有的是,犯不着欺负一个清白的姑娘。再说您这样做对得起你师妹么?”
苏天鸿原本只是一时妒忌,想挑拨我与清影之间的感情才那样说,就算是清影真得答应了他的条件,我想他也不会对我做出什么逾越礼教的行为。可是没有想到清影态度如此坚决地拒绝,还说得苏天鸿好像是一个好色下流的伪君子,他顿时怒道:“那好,戚清影我就成全你一番美意。”
鞭打五十下,对普通人来说就已吃不消,更何况清影原本就带着伤,身子虚弱,五十鞭挨下来,早已昏倒在地上。我扑过去心痛地扶起他,唤着他的名字想让他清醒过来。苏天鸿却拎过一桶冰水浇在他身上,又吩咐守卫道:“盯着他们干活,如果发现有什么异动,立即向我报告。”
我的身上也被水弄湿,寒风掠过,冰冷刺骨,我运起内功,才略觉温暖一些。
清影打了个冷颤,清醒过来,淡淡一笑道:“连累了你弄湿了衣服。”边说着边努力爬起,“别为我担心,我还撑得住。劈柴我经常做的,抓紧时间的话到晚上就能干完了。倒是你,以前侍候我娘没做过洗碗洗衣的粗活吧,难为你了。”
时近中午,太阳仍是朦朦胧胧的。
我终于洗完了几盆碗筷,隐隐感到腰酸背痛,可是还有三四盆衣服摆在一边等着我。从井里打出来的水混着冰茬,早已冻得失去了知觉的双手浸泡在盛满了冰水的大木盆里机械地搓洗着衣服,我的眼睛却一直在看清影。
他身旁的柴堆只下去了一个小尖,他的右手折断根本无法用力,他就用左手握了斧头,把木柴竖在地上,一下下地劈。那把斧头很钝,生满铁锈卷了刃,我想他们是故意为难清影。清影背上的衣衫已经被伤口里绽出的鲜血染红,左手也磨出了血泡,动作相当吃力,脸色苍白,牙关紧咬强忍着痛楚,他勉强跪在地上却好像随时都会倒下一样。
“清影,别硬撑着,累了就歇会儿。”我忍不住关切地道。
“不碍事的,只是头有点晕,挺一挺就过去了。”他声音虚弱,夹杂着细碎地咳嗽声。
我心痛得说不出话来。清影那一身的伤淌着血,不能休息没有饭吃还要干那么粗重的活,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让他承受如此非人的折磨?“休息一会儿吧,我这边的活就快做完了,到时我可以帮你。”
他看了看一旁堆满了脏衣服的几个木盆,笑了笑道:“恐怕到晚上你的活也做不完。要真得想帮我,就别管我赶紧去忙你的。”
我怎舍得,坚持道:“你一定要先休息一会儿,要不然我先帮你把柴劈完。”
“我可不会洗衣服,好吧,我听你的,先歇一会儿。”清影说完真的停下手里的活计,靠着一棵大树坐下。我想他确实很累了。他背上的伤一定很痛,失血过多,腹中饥饿难耐,随时都有可能晕倒,他大概不想在我面前晕倒,让我担心。
我忽然看见铁栅栏门外,雪依瑶怔怔地向院子里观望。那神情有羡慕还含着些许妒意,分明是痴情女子。凭我的直觉,我想她对清影不仅仅是同情吧。我现在很自豪,可以光明正大地守护在清影身旁,无微不至地给他关怀,同生死共患难。我们是相爱的,时刻为对方着想,心意相通,就算有再多的苦难,也能并肩走过。她怎能不羡慕不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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