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贤当然知道所谓的那个法子是什么意思。想当年,他为了给李弘支招,可是曾经给于志宁和那些东宫师傅下过药。
问题是,如今不比当年,不说李弘知道这法子,这于志宁的年纪可是一大把,要是弄出大问题来,他绝对承担不起。
毕竟,认真算起来,老于还是个可怜人。再说了,让老于给这四个家伙下下猛药,似乎还是有好处的。
当下他便瞪过去一眼,没好气地道:“我有什么办法?那是父皇母后钦点的,你要是敢胡来,到时候漏子捅大了,回去你爷爷就不会放过你。横竖以后三天才一回,每次三个时辰,大家忍一忍也就过去了。”见众人无一例外地哭丧着脸,李贤便拍拍屁股站了起来。
旋即大声吆喝道:“好了,别摆出一幅死了老子娘似的模样,横竖明天就能出去了。都回去准备准备,明天早上在安上门碰头,一起去拜访苏大将军。”说到这事,他自然是恨得牙痒痒的,要不是为了钦陵和金明嘉遇刺的事情,他怎么会把拜访苏定方的事情拖到现在?
“苏大将军?”李敬业和程伯虎异口同声地迸出四个字,立刻对视了一眼,同时喜出望外。
至于他们心里想的事情,旁人不知道,李贤却一看便知——这两个家伙头等好色,大约是看上人家老苏的孙女了。
只不过,苏毓看上去文静,这骨子里么……大约不会逊色于屈突申若的。
而薛丁山和屈突仲翔同样是大喜,一个是因为有机会得到指点,另一个则是因为有机会搭上苏家这条线倒腾几样兵器。
于是,各怀鬼胎的四人纷纷告辞离去,脸上俱是兴高采烈。送走了这四个人,李贤立刻招手叫来一个内侍,吩咐了几句便把人遣了出去。
等到人走了,他方才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容——可别怪我出卖你们,老苏当初有言在先,我不得不多拉上几人同去。
再说,人越多,目标越小不是么?是日又是一个艳阳天,更难得的是,日头高照的同时还有一丝凉风,不似之前那样酷热难当。
李贤匆匆自武德门穿过重明门,还没到安上门,他就远远望见外头有几骑人正等在那里,不觉微微一笑,招呼了后头的两个亲卫跟上,便打马飞驰了过去。
不得不说,那天遇刺的事情他很是为这两位美言了一番,因此他们没受申斥,反而颇受了几句褒扬,落了不少好,自然更是衬出他这个沛王体恤下属。
到了门口和李敬业等人汇合,众人便一路打马直奔苏宅。到了地头,门前的卫士便上来相询,一问之后立刻一阵风似的进去通报人便纷纷上来牵马引路。
李贤跨进大门,四下张望了一下庭院,见两棵槐树高可参天,绿意盎然,不觉点了点头。
他还没来得及看清苏家大宅的其他规制,就只听后面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便飘来了一个爽朗的笑声。
“六郎,你们来得好快!”话音刚落,李敬业四人便齐刷刷地转过头去,待到看清那一行人之后,他们一时全都呆若木鸡,那张脸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他们全都没有想到,这七天
“牢狱之灾”后出门的第一趟,居然就会遇上这样一群姑奶奶,运气实在是太坏了。
屈突申若潇洒地跳下了马,回头招呼了其他人一声,这才提着马鞭兴冲冲地进了门。
见门口四人呆呆地望着自己,她忽然轻笑一声,虚空挥了一记马鞭,这才眨了眨眼睛道:“怎么,不过数日没见,你们就不认得我了么?仲翔,回头好好给我说说你这七天的收获。”言罢她再也不理会那四个人,径直走到李贤面前打了个招呼,这才冲着匆匆迎出来的苏毓笑道:“小苏,我可是把人都给你拉过来壮胆了。今儿个大家一醉方休,不醉无归!”幸好这群姑奶奶是用来对付李敬业他们的,否则老是这么喝酒,他非得喝死不可。
看到李焱娘、殷秀宁等众女紧跟屈突申若走进门来,李贤连忙笑着一一打了招呼。
等到一群人走过,他方才上去一手一个把李敬业、程伯虎拖了进来,旋即又给了薛丁山和屈突仲翔一个眼色。
眼看众女跟着苏毓进了园子,李敬业这才怪叫了一声。
“这些彪悍的姑奶奶,千万别把一个好端端的苏大小姐给带坏了!”程伯虎终于从极端的惊愕中回过了神,当下闷闷地刺了李敬业一句:“敬业你可别忘了,当初是谁把你的两个弟弟打得鼻青脸肿。小苏只是面上娴静,这里头可是厉害得紧。”
“小苏两个字可是你叫的!”看到程李二人居然争执了起来,李贤原本那点担忧立刻丢到了九霄云外。
既然他们好色,那今天群美云集,就让这两个家伙去好色吧!觉薛丁山俊脸微红,他便上去把人拉到了一边,低声嘱咐道:“你既然喜欢阿梨,到时候不妨向申若姐讨教讨教。她上次和阿梨似乎很谈得来,让她一个女人出马,总归比你强。”见薛丁山连连点头,他又找上了另一边愁眉苦脸的屈突仲翔。
把那天老陈的承诺一说,这才嘿嘿笑道:“老陈已经允诺,他一定给你提供最好的货色,还可以联系其他铁铺给你最优惠的价钱。你只管放手去做,若是缺少本钱,还有我呢!”屈突仲翔当初做掮客,都是偷偷摸摸唯恐被人笑话,遇着李贤这么一个最最开通的,登时大起知己之感,自然是感激不尽,深幸自己跟对了人,甚至认真考虑起是,否要把周晓一起拉下水这个问题。
苏宅大花园中早就预备停当,很快,主人苏定方便笑呵呵地登场。即使今日来的不过是一些晚辈,他却依旧谈笑风生,哪里有半分老态。
而等到美酒送上之后,他更是一连先干了三杯,脸都未曾红上一下,顿时引来了阵阵叫好。
这次李贤可没精神放开酒量相陪,只是在那里磨洋工,直到李敬业等人醉得差不多了,他方才紧跟着苏定方溜了出来,然后跟着这位老将进了书房。
据说,这是苏毓也不能踏入的禁地,因此他不得不认为苏定方看他特别顺眼。
“一个时辰!”苏定方笑眯眯地看着李贤,伸出一个手指头晃了晃。
“要是时间长了,免不了要引起别人的疑心,屈突家那个丫头虽说能替你遮掩,但也不可能太久。你要看可得自己抓紧,最迟一个月内,我就要上凉州去了。”一个时辰……一个时辰能看多少东西?
苏定方把书房的门一关,李贤立刻犹如饿虎扑食一般翻阅了起来。此时此刻,他唯有挥自己死记硬背囫囵吞枣的本事,不管不顾全都囫囵记下来。
一面翻看,他一面在心里把老天爷咒骂了个半死——把他扔到这么一个地方也就算了,为什么不给他一目十行过目不忘的本事。
吩咐苏家的仆人把醉醺醺的李敬业等人送回家,李贤自再去贤德扇庄走一遭。
快到地头的时候,他心里却犯起了嘀咕。上次就是在这里遇上了钦陵和金明嘉,由此引来一堆麻烦,甚至害得自己被禁足七天,今天不会碰上其他的麻烦吧?
西市贤德扇庄的门口照旧是人头攒动熙熙攘攘,然而,这一次李贤却没有遇到什么突事故,就被伙计引到了内室。
贺兰周笑吟吟地上来行了礼,立刻命人捧来了一大堆的账册。和以前一样,李贤压根没有去翻那些帐簿的意思。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否则事事亲力亲为,他还不得累死?因此他示意那伙计把东西搁在一边,便翘起二郎腿聆听贺兰周的汇报。
“贤德扇庄投入本钱二百五十万钱(两千五百贯),开张一个月以来,卖出上等扇子四百五十匣,按每匣一千钱计,一共是四十五万钱,中等和下等卖出的更多。”
“总而言之,仅仅是扇庄这一项,三个月足可收回本钱。咳,其实若不是入股的都是那些大小姐,仅这一项买卖,殿下就赚得盆满钵满了。”这一点李贤当然知道,只不过钱是赚不完的,拉来了屈突申若那些娘子军,对于他来说自然是利大于弊。
再说,扇子这东西根本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如今坊间冒出来的扇庄何止十几家。
要不是他李贤面子大,屈突申若那些女人又和一干达官显贵走得近,带来了无数生意,这贤德扇庄至于生意这么好?
“老周,这买卖以后必定有无数人掺和进来,所以,这中等和下等的不是主流。知道一句老话么,不求最好,但求最贵!”想到有钱人的钱好赚,李贤立马就露出了兴奋之色,浑然忘记了自己也是个有钱人。
他使劲地把手中的扇子一合,言之凿凿地道:“无论是象牙、牛角抑或是楠木紫檀木,总而言之,扇骨的材料全都挑最好的,然后请最好的雕工雕刻上各式花纹。”
“还有,技术上也得创新,这开合间要显得潇洒,那些贵人才会爱用不是么?总而言之,到了年底我母后生日的时候,你选最好的给我一匣,我到时候敬献给母后,还怕有人和我抢生意?”笑话,除了李弘,他眼下就是大唐最大的太子党,谁敢和他抢生意?
贺兰周已经笑得眼睛都眯缝了起来,连声答应之后不免赞道:“我做了几十年生意,却没见过殿下这样的奇才,这不求最好但求最贵,可谓是道出了不少贵人心性。”
“殿下放心,我一定让人去好好琢磨其中的门道,绝对不会像某些蠢才那样在扇子上镶金嵌玉,弄得俗不可耐。”他一面说,一面从旁边的伙计手中接过了一把扇子,笑呵呵地递了上去。
李贤只看了一眼就差点没趴下,只见那扇面上固然是极好的山水风景,问题是扇骨——每根扇骨的边上都包了一层薄薄的黄金,这做工固然是精湛,可却流露出一股子俗气。
这还不算,那根穿在所有扇骨最下端,用作固定的扇钉,居然也是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