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燕三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二话不说拿起程伯虎身边的茶壶痛喝了一气,这才用袖子擦了擦嘴。
“喂,老燕,里头究竟什么情形?”
燕三这才回过神来,见李贤坐在那里狠狠瞪他,他便嘿嘿一笑。
晃了晃手指道:“一共十一个人,个个都有兵器在手。我看到一个小子被捆得像是粽子一样扔在墙角,大约是活的。我稍微听了一下,官话说得很生硬,大约不是中原人,但没听到他们用其他口音说话。”
程伯虎霍地站了起来,巴掌忍不住拍上了旁边的几子。
把两个茶盏震得阵阵晃动:“那还等什么,现在就上啊,否则我们到时候可就算犯夜了。”
李贤却抢在第二个站起来的屈突申若之前说话了:“老燕,你有没有把握在我们冲进去的时候,先把那个被捆住的人弄出来?”
“这个嘛……”燕三犹豫地挠了挠头,此时,上头响起了屈突申若斩钉截铁的说话声。
“只要你做成了,以后我屈突家决不会忘记这份恩德!”
燕三平日玩世不恭,却很少和女人打交道,此刻见屈突申若面上阴靈重重,他不禁把讹诈的心思往后放了放:“成,只要程大少到时肯助我,我就豁出去了。”
李贤原本就担心燕三一个人不够,听到他开口要程伯虎帮忙,他立刻二话没说地开口答应,然后三两句哄得程伯虎提着俩板斧跟着燕三出了门。
这边人刚刚出去,那边屋子里的人也纷纷起身做起了准备,李敬业则趁机把李贤拉到了一边。
“六郎,你居然能巧舌如簧,说得伯虎放弃这厮去救人,真是好本事啊!”
“这边……这边根本就是人多欺负人少,那边才是真正的厮杀。”没好气地拍了拍李敬业的肩膀。
见李敬真、李敬猷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屈突申若出了门,他便眨眨眼睛道,“否则我怎么肯带着你那两个宝贝弟弟出来见识。”
眼看着房间中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李敬业呆呆站了片刻便懊恼地自己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他娘的,我平时的聪明劲都跑到哪里去了。”
百十号人无声无息地把一整座宅院,围了个结结实实,另有人在十字巷子两头阻拦过往的行人。
夕阳早已落山,暮色下的房屋显得格外落寞阴沉,一应家丁护院个个手持棍棒,就等着一声令下冲进去。
这全都是曾经上过战场的老兵,对于他们来说,这种房子怎么也不可能是龙潭虎穴。
忽然,一大串叫骂声划破了平静,几乎是同一时刻,屈突申若急步上前,忽然狠狠一脚踹在了大门上。
那扇看似结实的木门在这种强大的撞击力下,嘎吱嘎吱响了两声,最后终于不堪重压颓然倒下。
见屈突申若第一个拔剑冲了上去,李贤慌忙紧随跟上——就在刚才,他还准备叫上几个家丁上去用肩膀撞门来着,想不到这位大姐一脚下去就万事大吉了。
外头的巨大动静,自然也激起了房中那些人的注意,怎奈何就在刚刚,犹如神兵天降的两人,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抢过了人,他们此刻根本无法分身。
此时此刻,燕三正在墙角处用极其快的手法,解着屈突仲翔身上的绳子,而程伯虎则抡着两柄大板斧,挡在他身前招架。
什么递过来的剑啊、刀啊全都被他轻轻一板斧就磕飞了,这时候,重兵器的优势无疑是毫无疑问的。
屈突申若一冲进屋子,就看见那边绳子尚未解开的屈突仲翔,眼睛中登时冒出了熊熊烈焰,怒喝一声便挥剑加入了战团。
眼见房间狭小,李贤便没有立刻冲上前,而是朝外边吩咐了几声,很快,院子里就犹如布下了天罗地网。
果然,眼见情况不妙,为的白衣人唿哨了一声,几人便舍下程伯虎,状若疯虎地朝门口这边扑来。
李贤哪里会和他们硬拼,当下就闪到一旁任由他们出去,看到这一幕,除了缠住屈突申若的两人之外,其他人全都往外突围而去。
直到这几个人逃了,李贤这时才上去把门一关,脸上露出了轻松写意的笑容——狭路相逢勇者胜,这些人刚刚那股子悍不畏死的精神固然可嘉。
但是院子里同样有百十个,为了重赏而两眼通红的家丁,结果自然不问可知——这武将世家的家丁,一旦人多势众起来,可是绝对不好对付的。
果然,外头棍棒和刀剑交击的声音响过一阵之后,惨叫声旋即此起彼伏,隐约还能听到李敬猷、李敬真兄弟俩的叱喝。
而屋子里的两人同样好不到哪里去,即使在程伯虎已经无趣地拎着斧头旁观的情况下,屈突申若一把宝剑矫若飞龙,颇有些老鹰戏耍小鸡的意思,但照旧把他们杀得汗流浃背。
“申若姐,别忘了留活口。”
眼看屈突申若的下手越来越狠,两人身上鲜血淋漓的伤口越来越多,李贤不得不出声提醒了一句。
话音刚落,只听一声娇叱,就只见室内寒光一闪,两个人就颓然倒在了地上。
不会吧,这位大姐气急之下真的把人给杀了?
他正愣的当口,屈突申若便满脸铁青地回转了来,冷冷地解释道:“这两个家伙既然受命拖住我,一定不是什么要紧人物。既然要活口,有外面那些个足够了!”
言罢她也不回头看上脱困的屈突仲翔一眼,脚下不停地打开门走了出去。
见屈突仲翔满脸通红地站在那里,而燕三则两手一背跟着程伯虎后面溜之大吉,李贤忖度片刻便走上前去。
横竖外头用不着他这个沛王去炫耀武力,还是让屈突申若去杀个痛快算了。
“你现在是不是在想,男子汉大丈夫还要靠你姐姐来救,所以很没面子?”
他打量着屈突仲翔的脸色,见那张脸似乎有充血的迹象,便忽然疾言厉色地道。
“败了一次没什么丢人的,要是你不想将来再丢人,就拿着这把剑出去,拿出一个男子汉的样子给你姐姐看看!”
他一把递过了自己的剑,直直地瞪着屈突仲翔的眼睛。
眼见眼前少年的脸色由红转青,又由青转白,他便知道,自己的激将法生效了。
果然,下一刻,屈突仲翔忽然出了一声低沉的怒吼,抢过他手中的剑便冲出了门。
他轻轻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跟了出去。
还知道一点羞耻心,这小子看来还有得救,待会他再帮一下忙好了。
一场恶战结束,外头的院子已经是一片狼藉。
除了被擒的外,剩余的全都横尸当场——这其中大多数人都是死在了屈突申若的怒剑之下。
李敬猷和李敬真兄弟二人合力杀了一个,此时正兴奋得满脸通红,再没有了往日的畏怯。
剩下的家丁则在清理现场,很重要的一个任务,就是在没死的人身上再补上一记狠的。
而提着宝剑的屈突仲翔,则站在那里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脸上的红潮尚未完全下去。
刚刚他一下子冲了出来,凭着那股怒火和锐气,硬是怒吼一声,斩杀了一个刚刚逃过了薛丁山枪影的白衣人。
但那阵子锐气*之后,他却有些支撑不住了。
这么多人当中,除了那些担任外围望风和守卫的人,就数李贤的身上最干净。
他把自个的兵器都让给了屈突仲翔,总不成赤手空拳上去逞能吧?
因此,他打从一开始就在门口的地方观战,无论是屈突申若的含怒出击,李焱娘和殷秀宁的飒爽英姿,还是薛丁山的惊艳一枪,抑或是程伯虎李敬业杀得兴起的模样,他全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思忖片刻走上前去,低声对屈突申若道:“是把人先带回去,还是交给长安令?”
“当然是我先问过再说!”屈突申若余怒未消,恨恨地瞪了那三个俘虏,眸子中的寒光更盛。
紧接着,她便看向了一边的屈突仲翔,忽然厉声喝道:“仲翔,你给我过来!”
眼见屈突申若一幅要当众训弟的模样,李贤原本要挪开的脚步立刻停了下来。
屈突仲翔若是个单纯的纨绔子弟,他才懒得去管这小子的死活,不过,既然是个还有些本事和担待的,那他总得帮衬一把。
再说,经过今天这桩事,这小子将来总应该醒悟了。
屈突仲翔脚底灌铅似的走了上来,起初还低着头,但最后不知为了什么,忽然把头扬了起来,沉声道:“姐,我知道这次是我没用,让这么多人奔忙,以后我一定勤练武艺。”
李贤暗中点了点头,见屈突申若的右手紧捏成拳,脸上阴晴不定。
他连忙趁热打铁地劝解道:“申若姐,仲翔这一次不过是大意失荆州,你看他刚刚的模样,显然没有失了锐气。男子汉大丈夫,吃一堑长一智,他还小呢,以后只要勤学苦练,这武艺上头自然会有长进。”
话音刚落,他便看到屈突申若转头看着自己,那目光中竟有几分冷冽,不禁心中一突。
但紧接着,就只见这位大姊头的脸上渐渐露出了笑容,竟是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那娇嗔要多动人有多动人。
“就知道学大人说话,要论年纪,你可比仲翔还小。”
道完这一句,屈突申若便往前走了几步,忽然转身对着屈突仲翔喝道:“你听见了,今天是六郎为你求情。看在你最后那一下还有些男子汉气概的面上,我姑且放过你这回,三个月之后,我亲自考较你的功夫,要是还像以前那样只得花架子,哼!”
一声冷哼犹如一桶凉水,登时把屈突仲翔才鼓起的那些勇气全都浇灭了。
三个月……就是三年,他能挺过自己这位大姐的亲自考较?
这三个月他该找谁陪练,周晓,还是他那些狐朋狗友?
看到周晓本能地回避了他的目光,他恨不得把刚刚的大话收回去。
早知如此,他还不如干脆去领受家法来得痛快。
正当这时,他忽然感到自己的肩膀被人拍了两下,一转头见是李贤,他不禁愣了一下,心中更有些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