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敬业自然免不了嘲笑程伯虎:“伯虎,你这个徒弟还真和你一个样,肚子里就一根筋!”
“哼,都像你这么花花肠子一大堆就好了?他既然是六郎地头号手下,当然要憨厚才好!”程伯虎寸步不让地顶了回去。
忽然伸出巴掌在薛丁山的肩膀上重重拍了两下。
“小薛,我问你,你说我们三个当中,谁的本事最大?六郎最相信谁?”
这下子李敬业也起劲了,急忙添油加醋地问道:“小薛,你就照实说。伯虎这家伙除了一身蛮力,有哪点及得上我和你?”
一个问题把薛丁山问得尴尬不已,而旁边的李贤禁不住在心里偷笑。
若是李敬业或是程伯虎,肯定是毫不犹豫地报出自个的名字,可是别看薛丁山本事不小,但这脸皮却薄,自吹自擂是绝对做不出来的。
果然,在犹豫了老半天之后,薛丁山终于憋出了一句话:“敬业大哥和伯虎大哥都是六郎的左膀右臂,大家都是一样的,没什么高低。不是有话叫物尽其用,人尽其才么?”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就喜欢抬杠!”李贤没好气地插入了大眼瞪小眼地李敬业和程伯虎当中,大手一挥道。
“时候不早了,赶紧进演武场,要是被师傅看到你们偷懒,到时候全都得倒霉!”
一句话说完,他看到两人窜得比谁都快。
顿时得意地摩挲了一会下巴。可转头一看,他却愕然觉薛丁山还站在那里出神,脸色变幻不定不说,眼神也有些涣散。
联想到薛丁山最近时常出现的心不在焉,他不由得提起了兴趣,立刻伸出手来在他眼前晃了两下。
“丁山,丁山!”
两声大吼果然叫回了薛丁山的魂,面上也露出了尴尬之色。
而李贤不等他解释什么便笑嘻嘻地问道:“你这两天似乎有些不对劲。而且不像是在担心你爹的事。说吧,究竟什么事弄得你这么烦心?”
“我……”薛丁山欲言又止地止住了话头。想了老半天却又摇摇头道,“只是一点家事罢了,没什么大事……”
“没什么大事你会时不时射箭脱靶?”李贤一口揭破了他的推托,忽然伸手搭住了他的肩膀。
“大家兄弟一场,你地事就是我的事,有什么可犹豫的?就算是你家里的事,说出来我也好帮你参详参详。其他的本事兴许我没有,但我出的主意,一般都是管用的!”
薛丁山当然不知道,李贤所谓的一般管用的主意大多都是馊主意,至于那不管用的则会让情形更糟。
他这些天一直心里憋得慌,此刻听李贤说得诚恳,终于把最后一点犹豫扔到了九霄云外。
“其实这原本不是什么大事,可是,我就是觉着爹实在做得太过了。”既然打开了话头,薛丁山便滔滔不绝了起来。
“我爹此次西征铁勒,我娘在家里为他操尽了心,甚至还为了他可能被降罪地事专程带我去了洛阳。结果,他可好,打了胜仗逞了威风,居然还从铁勒带了一个女人回来!而且,那个女人居然只比我大一岁!”
李贤起先还只以为是一般争风吃醋一类的家庭矛盾,但听到最后一句时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
薛仁贵可是年纪不小了,上回他见到真人地那次,保守估计年纪也得有五十多,居然还玩什么老牛吃嫩草?
薛丁山如今大约十四岁左右,那铁勒女子若是只有十四五岁,绝对只算少女,有这么夸张么?
使劲咽了一口唾沫,他方才低声问道:“这事情你娘怎么说?”
“我娘没说什么。”薛丁山的情绪一下子低落了下来。
“爹自从当官之后,家里也有好些个姬妾,有送出去地有别人送进来的,这都是常有的事。”
说到这里,他又略略提高了声音:“可是以前那些女人爹都不怎么理会关心,这回却不一样,他还让人给她专门辟出了院子,不许人去打扰,甚至允许她穿了男子装扮走出家门!”
李贤敏锐地察觉到薛丁山的激动情绪下,似乎还潜藏着别的问题,心里忽然一动。
这回西征功亏一篑,甚至要契苾何力去收拾残局,正是因为西征军坑杀战俘,又在铁勒烧杀抢掠的缘故。
在此之外,他似乎隐约听人家说,西征的那些将领似乎都抢了不少铁勒贵族女子回来,想不到薛仁贵也不例外。只是,既然带回来了,这特别待遇似乎就有些问题了。
年龄和薛丁山差不多的铁勒少女……等等,薛丁山不会是看上人家了吧!
想到这个问题,他陡地眼睛一亮,目光更是在薛丁山地脸上扫来扫去,越看越觉得有可能。
只是这种问题他当然不好直截了当地问出来,当下便暧昧地又拍了拍薛丁山的肩膀。
“这事情好办,改天你要是现你家里那位出了门,就通知我们一声,大家跟在后头总会现一些蛛丝马迹!只要她不是你们薛家地人,不就什么都好办了?”
…………
“两千万钱?而且还是现钱!”一听到这个数字,柳元贞几乎头皮麻。
这长安城之中家财万贯的人多了,两千万家私根本算不得什么,但问题是,这往往包括各色产业和家里诸如金银珠宝之类的财物。
铜钱向来都是体积大搬运不便,有钱人谁会在家里没事藏上几千万钱占地方。
因此,看到李义府拿眼睛瞪他,他只得没奈何地解释道:“岳父,倘若说只是需要用钱的地方,两千万自然不是问题。可是,这铜钱重量那么大,如何运进来?再说,一时半会调拨这么多钱,我确实无能为力。”
“我又不是说让你一个人想办法!”
李义府闻言眼睛一瞪,随即扫视了面前的几个儿子一眼:“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今杜先生已经说了,我这宅子里头有狱气,倘若不能尽早用两千万钱镇压,只怕不日就有不测之祸。”
“你们都是我的儿子,应该知道此事重大,所以一个月之内,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必须给我弄到两千万现钱!听清楚了,是现钱!别拿那些金银珊瑚之类的东西来凑数!”
李义府三个儿子少有听到乃父这样的咆哮,不由得面面相觑,最后全都去看柳元贞。
柳元贞自己对风水术数并不是十分相信,原本还想劝说几句,但看到李义府一副不容置疑的表情,想想还是把话重新吞进了肚子里。
柳元贞没有出声反对,李津、李洽、李洋也只好答应了下来,纷纷愁眉满面地出去设法。
聚敛地事情他们谁都没少做,但是要他们拿钱出来,这就难为煞了他们。
就算要变卖家里的物什也得找对人,再说了,若是让人知道堂堂宰相之子居然穷到要卖东西,这不是丢脸么?
柳元贞一个人被独独留了下来,他自然知道是为了什么。
不等李义府问,他就把那日从严九口中探听到的消息一五一十转述了一遍。
末了才忧心忡忡地说:“岳父,虽说此人不过说了些市井中事,但我却担心那飞贼是否真的有这么大来历。所谓帮了太宗皇帝的忙兴许是夸大其词。但是,这贵人庇护……”
“先不说这个。”李义府一口打断了柳元贞的话,冷然问道,“此人你是否已经解决了?”
柳元贞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岳父放心,我早就有所预备,绝对不会留下后患。”
李义府的神情微微一松,但一想到如今长安城中闹得沸沸扬扬的柬帖一事,再想到上官仪刚刚被任命为西台侍郎,顿时恨得牙痒痒地。
所谓的西台侍郎对于上官仪不过是一级阶梯,到时候只要皇帝一句话,上官仪转眼就能够和他同列。
谁知道上官仪是不是用来制衡他的一枚棋子?
长安令和万年令查了这么久,无关紧要的人揪出来一堆。可偏偏查不出是谁干了这样的事,简直全都是饭桶。
眼角余光瞥见对面的柳元贞。李义府方才放松了攥紧地拳头——这是家里,不是政事堂,没来由让小辈看了笑话。
他轻咳一声,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脸孔,这才淡淡地问道:“你刚刚说贵人庇护,你以为谁会有这么大的能耐?”
“这……”柳元贞这下子就犹豫了,李义府在朝廷中树敌不是一个两个,说句难听的。
那就是满朝文武基本上都是李义府的敌人。就连那些上门最勤巴结最凶的官员,只要一朝风云突变,这些家伙不但会如鸟兽散,而且还会落井下石。
可是眼下这时候,真正敢和李义府正面扛上的人,似乎真的不多,一个巴掌几乎就能数过来了。
“你不敢说是不是?”
李义府冷笑一声,随即自顾自地说道:“总而言之,只要皇后娘娘在一日,哪怕百官或是其他人再恨我,我也能安之若素。现在长安令和万年令指不定在那里骂我呢,可是那又怎么样,还不是照样得给我下死力查柬帖的事?韩全和王汉这样的例子,不会有机会来第二次,就是这两个人,陛下一句话,也未必保得住他们!”
直到离开李家大宅,柳元贞依然被这句杀气腾腾地话吓得两腿软。
因为贵人庇护这四个字,他当初还寻思着是不是不要和李义府走得太近,如今看来那着实是傻。
他的官是李义府提拔上去地,谁都知道他是李义府的女婿,除了一条道走到黑,他哪里还有别地路好走。
“他娘的!”颠簸的马车上,他忽然吐出了一句脏话,“这当官的和赌徒有什么两样。”
一边是正在为钱愁,一边却在为钱多得扎手而烦恼。
有了韩国夫人当初的慷慨,李贤如今自然是根本不缺钱。
因此,在武后慷慨地大笔一挥,拨给了他五十万钱零花的时候,他竟不知道这钱该派什么用场。
有贺兰周,不用担心生意和投资问题;兵器和坐骑都是宫里照应;出去喝酒取乐都是李敬业程伯虎请客。
帐簿上至今还登记着各色人等的诸多欠账,至少有几十万钱之多;就连阿萝那边替他存的私房也很可观了。
总而言之一句话,他如今完完全全是有钱没地方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