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从府外回来后,卿血薇的心情大好。若是自己所料不差,想必不久之后,那日自己留在“一品香”的话,定会一字不差地传到他那里罢。
那么自己不妨奈下心来,等上一等。在此期间,自己也好悉心筹划一番,以免突发变故,以致可以全身而退。
香儿定定地望着卿血薇,见她不若先前那般沉郁,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
虽然她不知道到底何事使她一改之前失魂落魄之态,但她隐隐觉得,想必定与那“一品香”有关。她清楚地记得,那日王妃在“一品香”桌面上留下了一段文字,虽不知道到底何意,但她却是清楚地知道,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地必须保持沉默。
她一直都知道,王妃不若常人。
她是什么时候觉察出来的...大概是晋宫时,她们第一次见面时罢。那日,她突然主动请求为太后泡制茶水。虽身为一名宫女,却全然没有维诺之态。只见她神色坦然,眸光平静,周身气质温和,却让人不由自主地选择相信她。
她虽清楚地知道,她此举定然动机不纯,然看着她幽深平静的眸光,自己竟鬼使神差地选择帮了她一把。
果然,几日相处下来,正如自己所想那般,她的表现异于常人。
她半夜起身如厕之时,总会看到她的房中烛火未息。透过薄薄的窗纸,有时或隐约可见她静静地坐在桌边的单薄的身影,或可清楚地看到她手指紧紧抓着身上仅披的一件深色外袍,面色苍白,眸光忧郁,定定地站在窗旁望着外面湿寒雾色,微微愣怔的情景...
这一切的一切,更让她不由自主地想去靠近她,了解她,虽知道她身边危机四伏,却是甘之如饴。
她虽看似淡然,在他人面前总是一副温和恭顺的模样,但自己知道,她不过是想用平静掩饰那颗忧伤,悲恨的心。
是的,她悲伤,愤恨,尽管她素日里掩饰的很好,但自己仍然察觉到了。
那是当她见到苏雪惜之后,她身上散发出来彻骨恨意。她想不明白,到底何事,竟让这个温和的女子生出如此恨意。似乎让人以为平日里那个温和平静的女子不过是假象。
虽说,她的心里藏着无数让人无法深究的秘密,但她却然是一个心地善良,有情有意的女子。
每当自己和妹妹无意中犯下错误,她便会在暗中偷偷打点一切,或是在不经意间有意无意地提醒自己。
让自己真正敞开心扉的,怕是那次自己被皇后惩罚,她奋不顾身地拼死相救罢。
自己和妹妹父母早亡,是以无奈之下入宫为婢。在宫中多年来,自己一直小心做事。妹妹心性单纯,不知宫中人心险恶,自己却又不忍呵责,怕她失去纯真。
是以自己唯有小心谨慎,每日处心积虑地护她周全。然采莲的出现,却让自己尝到了被人呵护的滋味,这怎使她不为之感动?
后来,太后让她入越和亲。自己再一次从她身上真切感受到了悲愤,以及深深的绝望。和亲前天,她竟呆呆地站在窗旁,寒气袭体,彻夜未眠。
她原本以为太后慈悲,是以软下心肠让自己随侍她身旁。然,当太后以阿妹兰儿相胁时,她终归明白,其实她和她都不过是一枚棋子,而自己授命留在她身边,名为随侍,实则不过是监视罢了。
她心中挂念阿妹,却又不忍心背叛王妃。
思及至此,她心中不由涌起一丝苦笑,想必那采莲之名也不过是她的化名罢了,那她到底是何身份?摸不透猜不着,犹如雾里看花,总是无法看的真切。
卿血薇暗自扫了一眼头颅微垂,不知所想的香儿,心中不由微微叹息。
“香儿,可是想念兰儿了?”温和的声音中带着些忧心
香儿闻言,眼眶微湿,犹豫片刻后,终是忍不住点了点头。兰儿只身一人,身在皇宫,无人照应,以她鲁莽的性子,怎能不让人挂心...
卿血薇看向远方,声音温和,抚慰道:“香儿不必忧心,我以托人照拂兰儿。若无差池,不久你们二人便可重逢。”
她临走前曾将兰儿托付与子虞和萧夙,相信有他们在,将兰儿悄悄遣出宫去,并非难事。
香儿闻言,猛地抬起头来,眸中满是震惊之色。半晌后,方回过神来,面上露出喜色,泣道:“王妃所言当真?!”
卿血薇看着眼前喜极而泣的香儿,微微一笑,“自然当真,待你们姐妹重逢后,我会给你们安排好去处,平安度日,可好?”
香儿闻言,眸中闪过一丝慌乱,急切道:“王妃,何出此言。你对香儿恩重如山,香儿断然没有弃你而去之理。”
“香儿知王妃担心所谋之事,会连累于我。然自香儿父母早亡后,香儿除了兰儿已然一无所有。香儿只愿终身随侍王妃左右,死亦无悔!”
卿血薇心中动容,看着香儿满脸泪痕,神情悲恸。终是阖眸,叹息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