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信。信纸已经发黄变黑,字迹潦草,让人不敢卒读。
这是一封丢在路边的信,或许是被粗心的主人所遗失的也说不定。此刻,这信就赫然展现在我的面前。上面写满不着边际的琐事闲谈,仿佛信中所列示的都是事关要言大义般的重要文件,甚至时时用许多惊叹号装饰那些故作高深的惊讶。其实,这一切都不过是一些特别缺乏个性以及平凡之极的“口水话”而已,但是它们偏偏摆在我的桌子边,耀武扬威的称它们就是所谓信件。我宁可去想象那些满山的市民正在跳舞高歌庆祝好日子即将到来,——也强如被它们拖着去品尝一杯不想喝的苦艾酒。
然而这封信却勾起了我的想象之旅:
我想象中的她此刻应该是像疯子一样地四处寻找人丛中的怪异人物,这里面当然包括那些早已被我们发现而且正在被跟踪的怪脸汉子的流亚,以便从中理出一条线索,并进一步揭示一下这场神话般的噩梦中的无穷秘密。或者就是因为有这样一个出发点,我把那封信从头到尾看了三遍。看了三遍啦,但还是无善可陈,里面空空无也,什么都没有——啊,亲爱的,你让我吃惊了!你为什么总是炒旧饭?来一点花样翻新难道有这样困难?既然你已经跟着你的师姐越走越远了,是的,我很清楚——她是你的同门,也是你的闺中密友,但是这也不能说明什么问题。当然,我现在实在无言面对你或是你们,你们可以决然地斩断我们多年的友情,也可以义无返顾地告别我们的恋情。
我现在已经无话,当时的不明就里,造成了我们的分道扬袂。但是我还是要感谢你来了这样一封新信,一张又黄又旧的信笺上写满了只有天知道的马路消息和厨房新闻……
哎,那些让我蒙羞的往事,以及我深感遗憾的举措,悲伤的心事在阴冷的天宇下颤栗。
门外有人在拼命拍打鼓乐,在距离街巷很远的古宅里竟然听到了这样喧闹的繁响,说明人们的欢乐正以十倍的速度疯狂增长着——我能够做的只是让我的门房再一次去关照那扇阻断里外的大门,可是他却跑了进来,还有那满头满脸的汗,手中捏着又一封信——这大约就是所谓凑热闹的小插曲吧,竟然也能够顺理成章地进入了我这个封闭的世界。
据李伯说,“这封信就摆在门口边的小桌上。我在开门时就看见了。”显然他没有看见来送信的人。我疑心他又喝了半斤,那种味儿老远就能闻到,因为我来的方向是风尾。
我木然不动极力抑制着感情的浮动,直到这种感觉被别的把戏吸引而散去。
但是我怎么能够说忘记就忘记呢?这样残酷的现实,还有这样尴尬的插曲。看吧,这又是她们费尽心机写来的信,仍然是无头无脑一派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的花样文章,看头十足,内容空洞。为什么?
为什么?甚至是十万个为什么?
我在困惑中拍着自己的脑袋,我在拼命思索,我在想,我想这里面一定有什么秘密,她们两个可都是掷地有声的中文系里的高才生啊,还都是现任中学教师,难道她们两个会写出这种莫名其妙的文章?而且接连是这样的信?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甚至是岂有此理!因为我认得这种字迹是出于柳如冰的手迹,那就是说这封信绝对是她写来的。至于为什么上面都这样胡言乱语的,那么也一定有她们的原因。也就是说这信写得相当古怪,里面应该藏着什么东西的。她们害怕给第三者看见,就故意这样乱来一气,叫那个不应该看的人摸头不知尾,而如果是我,自然会慢慢地了解其中的真意的。
显而易见,现在是考验我的智力的时候了。我究竟是傻瓜还是一个金蛋,也就在此一举了。在这个时候,我甚至已经能够听见她们那种作弄我的笑声了——好家伙,当真直接杀上门来也……
我自然不甘自弱,我毕竟是一个响当当的男子汉呀,你们岂能难得了我?
但是,这里究竟藏着什么哑谜?认真说起来,还真有点伤脑筋哩。从整封信的语气看过去,几乎到处都是结结巴巴,语意矛盾,十句中倒有**句是不通的,而就是勉强通顺了的语句,也是歧义百出。当然,她们这样做也是迫不得已,是有其苦衷的。我把那张信纸翻来覆去看了又看,一时倒被这些哑谜难住了。但我突然想到我与她们的关系肯定不同一般,如果是那样的话,她们兴许会在某一地方给我一种提示。这个写信的人明明是柳如冰,那么,她岂会一点也不给我以暗示吗?
况且,这里的人十个里面倒有九个是知道我们之间的这种关系的,就是宋老师也是毫不例外的。我只有沿着这一条路子走下去,说不定就是那么回事罢。
我为了安全起见,我尽量避开王子意的视线,他在目前这个范围内,尤其是这样敏感的多事季节,我不能不做这种打算。我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桌子上摊着那两封信,仿佛一贯从事研究工作的研究员,又好比一个侦探在深入分析案情一样。就在我还在云山雾海里来回进行掂斤播两的时候,我猛然发现窗子外面,正好有个黑影一晃而过,那个人的背影就是王子意,但从他的举动来看,却是另一个人。那么这人是谁?如果是王子意,他用得着这样躲躲闪闪吗?如果果真不是王子意,那么这可是一个大问题了……接着,我甚至感到有人已经进到房里来了,但是看不见他的影子。这是一个具有魔力的来客。但是我此刻唯一的法子就是要保持镇定,任何慌乱都可能给糟糕的事态更加火上加油。我把那些信件统统抓在手里,一面把它们揉成一团,一面立即点上一把火,烧了,等着它变成一堆灰烬。但是紧接着发生了一桩意想不到的事情,那个早已伺机在旁边的黑手似乎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已经抢着伸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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