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草返校的第一天过得无比混乱。
先是一大早就要陪网球部的大家打球;然后是白天上课时,一目连时不时趁别人看不见的动手动脚;还有午休时一些女孩子的找茬;把那些都解决掉后,连午觉都不能睡,就是一下午的各种糟心课程;下午又要打球,晚上临放学了还要经历被神明夜斗骚扰的事。
萤草拖着疲惫的身体,对身边一直在吵吵嚷嚷的夜斗很是无奈。
“呐呐,萤草你为什么不理我?”“我可是总有一天信众会超过百万的最强神明啊!”“我今天去接了好几个女性的委托,可她们都没你好看哦?”
诸如此类的话。
萤草叹了口气,说道:“夜斗先生,你不是要去完成委托吗?不需要跟在我身边的吧?”
现在她真的好累,只想赶快回家吃饭洗澡,然后睡觉。
“我?现在没有委托哦!为了萤草,我可是拒绝了好多人的委托呢!”夜斗叉着腰跟在她身后,一边走着一边说道。
好像很骄傲似的。
不过,一般人是看不见神明的,萤草现在在路上自言自语的样子已经引起了好多路人的注意。
萤草只好加快了脚步,走到了人少的地方后,才拿出了一枚五円硬币。
看到硬币的一瞬间,夜斗立刻激活了奸商状态,“有什么委托?速递之神夜斗无时无刻为您服务!”
萤草让夜斗看见了那硬币后,在手里掂了掂,露出了可爱的笑容,道:“要去了哦——”
说完,就抡起胳膊,用全力把它扔了出去。
“我的委托是,「去把它捡回来吧」!夜斗先生!”
夜斗的身形在她说完的下一秒就消失了,只留下空气中的回音:“汝为有缘人,我去去就回——!!”
等萤草好不容易回到公寓的时候,发现那个运动服神明居然已经在她家门口站好了,正无聊的仰着头,用鼻尖顶着那枚硬币做着各种高难度动作。
看到她的身影,夜斗啊了一声,把硬币拿了下来,用一点也不标准的动作行了个军礼,严肃道:“夜斗已经完成任务!请长官继续下达指令!”
萤草:“……”
说夜斗的速度比山兔还快,她也是信的。
她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道:“夜斗先生,难道你没有事情可以做了吗?”
为什么非得在她周围呆着呢?
呆着也就算了,她倒是无所谓,可是为什么还要那么吵呢……
噢,脑阔疼。
对于她的话,夜斗显然理解错了方向,他认真答道:“没有了!所有的委托我都做完了!”
“……”萤草无话可说,只好打开门走了进去。
一目连这一路上就没发过言,他知道这个人就是之前把萤草从时化中救了下来的神明。
他自己在很久以前也是神明,所以很明白夜斗突然间的不对劲和凑近乎是因为什么。
萤草做了那种事,任何一个无名神都不会无动于衷的。
一目连在走进去之前,给了夜斗一个鼓励的眼神。
想到他自己在千年之前,也是这样被她拯救的,他就无法对夜斗或者萤草中的任何一人生起气来。
夜斗沉默,就那样看着他们进去。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他身后,伴音的声音传了出来。
“但是,你知道的吧,她身边有很多人,并不需要你的守护。”
“即使她为你做了一个神社,但她也不是为了你守护她才去做的。”
“成为一个真正的神明吧,夜斗。”
“成为你口中的信众百万的高贵神明,在那之后,再来考虑报恩吧?”
她说的话,被站在一门之隔里的萤草听得一清二楚。
萤草微笑了起来,打消了自己亲自去劝说的意愿,对远处厨房里叫她吃饭的姑获鸟应了一声。
“这样,你就安心了吧?”一目连摸了摸萤草的头发,这么说道。
她知道无名神若是没有神社,就会逐渐被人遗忘,只能在不断地结缘、被人遗忘、结缘、被人遗忘的无限循环中度过。
五円硬币代表的含义正是「吾缘」,是结下缘分的象征。
萤草让夜斗去做木板,买了工具,自己偷偷在房间里制作的正是一个小小的神社。
神社不分大小,只要是刻上了该位神明的名字,就拥有相应的功能。
神明若是要前往众神所在的「高天原」,神社是必不可少的存在,可以说得上是通道。而正是因此,有着神明的身份,却没有神社的,就被称为无名神。
她为夜斗做了神社,正是希望他能有一个不起眼、但是还不错的开端,正式进入高天原后,他还有很多机会的。
希望夜斗先生将来能真的拥有百万信众!
萤草高兴的嗯了一声,跑进厨房去端大家的餐盘了。
——
深夜。
萤草早早地睡下了,一目连为不老实的她盖好被子后,这才出了门。
他去的是天台。
“……你果然在这里。”他推开门,一眼就看到了那坐在楼体边缘的纤瘦男子。
夜斗望着月色没有回答。今晚没有时化,所以月亮还是很明亮的,即使只有三分之一。
“找我有什么事吗?”夜斗没回头,就那么坐在那里,问道。
一目连走了过去,站在边缘的栅栏里侧,也跟着望向月亮。
“……你知道吗?其实,我在一千五百年前,也是个神明。”他似乎组织了一下语言,才说道。
以这句话作为开端的话,会让夜斗比较有认同感吧。
他的话让夜斗的身体僵了一下。
“真的假的,别开玩笑了。神明还会堕落成妖怪吗?”
夜斗好像嘲讽似的语气并没有激怒一目连。
“呵呵。”一目连浅笑着,他不论何时都是那么温柔,“神明在无人记得自己后,可以选择消逝在世间,也可以选择堕落成妖怪。”
“……”夜斗不说话了。
从某种角度来说,他们还真的很像呢。
一个是固执的想保护子民,却根本没人记得的神明;一个是从愿望中诞生,同样不会有人记得的神明。
都是地位危险的可悲存在。
“我曾经是个还算有名的风神,但是在一场大水之后,就没人记得我了。”
一目连用平静的语气说着,就好像这个故事不是发生在他身上的一样。
月亮逐渐被黑色的云彩遮住,明亮的光从他们身上隐去。
“在消失和堕落之间,我选择了成为妖怪。”他这么说着,身上包围起了风的气息,“但是我的子民却根本不会记得我的存在,他们转而去信仰了水神。我的神社逐渐淹没在了深山里,再也没人知道。”
夜斗回过了头,他看着一目连,好像想要安慰他,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然后,有一天,她无意间闯了进来。知道了我的情况后,就带了好多的贡品,还认真的为我祈祷了呢。”一目连说到这里,笑容再次变得柔和了几分,“她真的是个非常非常温柔的孩子,不愿看到任何人受伤,不愿见到任何人悲伤的表情。”
夜斗低头看向自己的身边。
在边缘处的水泥台上,摆放着一个小小的、用木板做成的神社。
“是吗……”他恍惚着应声,也不知道是懂了什么还是什么都没懂。
太过温柔,并不是什么好事啊。
“所以,我说了这么多,其实只是想让你不要太过在意,「她的举动值得什么」、「我该用什么行动去报答」,这些都是不需要的。”
一目连说完,看了一眼再次恢复了光明的弯月,转头看向了夜斗。
“虽然,萤草这孩子有时候很气人,别人在意的东西她都不会在意,别人关心的事情她一点也不关心,有时候也会做出一些让人匪夷所思的举动,但她并没有什么目的性。”
夜斗没有回答,一目连也就没有再对萤草的问题说什么。
他像是摸萤草的头一样,摸了摸夜斗的头发。
“不是所有人都是好人,但也不是所有人都是坏人。风告诉我,你的路还很长。”
“我……”夜斗刚要说什么,就看见一目连的身形消失在了原地。
他回庭院了。
有些话,并不适合说给他听。
“加油吧,夜斗少年。”
一目连的声音飘散在夜空里。
那个温柔的白发男子的气息逐渐被吹散。
夜斗看了看自己那个做工一点也不精美的神社,心中不知怎地、就觉得有些淡淡的温情上涌。
“是吗……”他用手指抚摸着上面涂有朱红色油漆的鸟居,自言自语道。
“我也可以做到吗……”
那个男子仿佛被当众揭去了面具一样,原本虚假的笑容逐渐消失不见。
他的眼睛如同夏日里的晴空一般没有阴霾,此时里面正盈满了透明的液体。
「滴答——」
一滴雨落在了那木制的神社上。
“萤草……”这是他第一次叫萤草的名字,吐字清晰且缓慢,仿佛要把那名字刻进心里似的。
“萤草……萤草……”夜斗屈下/身,把那神社抱在了怀里。
“谢谢你……”
那声谢谢宛如线香花火一样,在这个夜晚里显得及其不起眼。
微风拂过,他的短发也随风飘荡。
那蓝色的眼睛里装满了各种各样复杂的情绪。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不停用手指拂去神社的屋顶上滴落的雨。
但不知为何,他怎么擦都擦不干净,总是有新的雨滴落在上面。
他顿了好久,这才反应过来,直起身子,用衣袖擦了擦眼睛。
淡淡的薰衣草清香让他清醒了许多。
——萤草,表面上17岁,冰帝高一新生。
身份是妖怪、阴阳师、绿之王。
最近几天一直被一个行踪诡异、笑容古怪的运动服神明黏着,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所以说——不要再跟着我啦,夜斗先生!”这是萤草的声音。
“什么,要吃炒面面包吗?我知道啦!速递之神夜斗,这就为您排忧解难!”这是那个运动服神明的声音。
呜呜呜,谁来救救她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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