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带了颜弥的千蕊,客串了一把人生导师的角色,看遍人间喜事。
围观洞房花烛的天成佳偶你侬我侬,颜弥偏偏瞪着求知的眼睛,问她:男女之事,片刻欢愉而已,若求长相厮守,何不一起修仙?
瞻仰金榜题名的潇洒状元指点江山,颜弥冷着一双美目扫过那密押文稿,问她:文采超然,但却无用,若求江山稳固,何不一起修仙?
遇见一呼百应的武林大侠快意恩仇,颜弥不忍直视那蹩脚的不入流剑术,问她:江湖之事,有如儿戏,若求超然地位,何不一起修仙?
品尝闻名天下的美酒佳肴,欣赏震撼壮美的四方奇景,流连百花竞艳的窈窕佳人……如此种种,都会换来颜弥一句——何不一起修仙?
千蕊诚挚地回答他:“真君向道之心坚定,往后一定是仙途坦荡,快回你的珞瑜山吧,我等小妖不敢与尔为伍。”
颜弥没有走。
“好吧,你就站在这里,我先走了。”千蕊的理智已经被磨得一干二净,再也懒得理他,径直离去。
颜弥没有阻拦,也没有跟上,只是如玉的脸庞上浮现出前所未有的坚定。
他从不欠人情,千蕊既帮他解惑,他必定也会将她引上正道。
正在屋顶狂奔的千蕊像是感应到了这股恶意似的,脚下一滑,直直从不那么坚固的屋顶上砸了下去。
不疼,砸到了草堆上。
千蕊拍拍屁股爬起来,觉得这里有点熟悉。
这不是之前来过的王府吗?也不知道那天的小屁孩儿怎么样了……
此时天近三更,夜色阴郁,积厚乌云透不出一丝月光,千蕊就这么循着记忆找到了野草深深的别院。
木板床上,薄被下有一块小小的起伏,头发散在外面,八成就是当初那个小可怜了。
千蕊蹲在床前,伸手揉了揉那还夹杂着茅草的头发,营养不良有些扎手……不过也是另一种新奇感觉了。
手掌下的脑袋缩了缩,这是畏惧寒冷的正常反应。
千蕊想了想,只是两腿一伸,躺到了床上,把可怜的小家伙连人带被子都抱在怀里,自觉运转起了灵力,好让怀里的人能够暖和点。
说起来还挺奇怪的,自打桂荻把那根桂花枝插到她头发里,她就觉得自己身上冰冰凉的,虽然不会引起不适,也没有引起赤凤精血的躁动,但是脱离了掌控的事情让她又不得不在意。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千蕊也渐渐睡了过去,等到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对上了一双小兽般阴狠的眸子,眼圈洇红一片。
这,是想生吞了她?
管他呢,千蕊一抬手就把他那双眼睛盖住了。
“怎么不多睡会儿?是不是饿了?”千蕊空出手来揉揉少年稻草般的头发,声音沙哑。
少年闷闷道:“你是谁?为什么总在我的梦里出现?”
千蕊收回手,望着少年又变得青雉如山鹿的黑眸,心中微动。
“我是你姐姐,听到你说想我,就来咯。”
“真的吗?那你可知道弟弟我的名字?”少年一点都没有被糊弄。
千蕊喉头一梗,一个闪神就被少年推开了。
“就知道你在骗人。”
撒谎是有瘾的。
千蕊脸不红气不喘地坐起身来,“弟弟就是弟弟,不管叫什么都是弟弟。”
“我叫华容。”他顿了顿,“要记住,别忘了。”
“放心啦,就算忘了自己也不忘你好不好?”千蕊笑声哄着华容小朋友。
华容终于挤出尚算是笑容的弧度。
接下来的这段日子,千蕊就当真和华容过上了姐弟的幸福生活,每日带着华容逛遍整个酆都,吃穿用度都买了不少,慷慨送了一个芥子给他,随用随取。
除此之外,还日日仙丹调养,一番细心打理下,华容仿佛脱胎换骨,身形挺拔而容颜俊秀,非凡气势在酆都之中渐渐有了名气,甚至有不少小姐递帕子。
千蕊对目前的情况很满意,如果华容没有因此招致王府其他人嫉恨的话,她想,她会更高兴。
于是,千蕊决定教华容剑术。
华容的眼睛亮了亮,又迅速暗了下去。
“我……”他不敢对上那双对自己充满希冀的眸子,“我学不了剑术。”
千蕊一怔:“为什么?”
华容拉起他的袖子,露出疤痕浅淡的手臂,手肘处那隐隐浮动的血色咒文十分刺目。
“我出生之时,珞瑜山掌门就说我是天狼星转世,必定会为祸一方,所以封住了我的经脉,亦不让我念书识字,如果冒险抵抗,必定灰飞烟灭一念间。”
“这是谁画的符咒,丑死了。”千蕊伸出一根食指,蹭了蹭那咒文,“抹掉好不好?”
华容皱眉,嘲讽一笑道:“谁又会帮天狼星除咒呢?”
千蕊胡乱揉了揉他的头发,手心的温暖清晰地传递给他。
“那当然是天狼星的姐姐了!”
华容一愣,抬眸就见手肘上的咒文开始跳动,他隐约感觉加诸在自己身上的禁锢正在减弱。
真的可以吗?华容一瞬不瞬地盯着渐渐褪色的咒文,心中隐秘的兴奋也挣脱了开来,眉眼间也漫上了些许喜色。
“姐姐,难道你就不怕我真的贻害苍生吗?”华容忽然想到这个问题,郑重问道。
千蕊挑眉,“苍生不包括我就行。”
华容凌厉的面目倏然柔和,眼神也多了几分柔软,“天下苍生自是比不上姐姐,我华容此生,也只在意姐姐一人。”
“都是傻话,你就只在意自己便好。”
千蕊在心里已经暗暗思索起华容的未来了。
她是可以亲自教导华容,不过她更希望华容也能够有朋友,有关心他的人,不然混得像颜弥那样子就不太好了。
而且珞瑜山上的那群不负责任的家伙,随意断定一个人的未来,搞得华容半生凄惨,怎么也要付出点代价才是。
于是,千蕊当晚就冲上了珞瑜山。
只不过这一次的珞瑜山有些不同,笼罩在肃杀气氛之下,提前进入寒冬。。
洗剑池的凶剑们也像是打了鸡血似的,发出阵阵嘶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