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瑾听见那音乐,心里的紧张感也慢慢浮起。
闭了眼,回想起刚刚记下的动作,她在心里默默的数数。
一、二、三……
闭着眼,苏瑾缓缓扬臂,双手捏住手里的红色纱巾,慢慢提起,然后松手。
此刻仅剩的烛火忽明忽暗,红色的巾子像一抹桃花飘然而去,百官惊奇的抬头去看,一时间都闭了嘴。
全场寂静,唯有音乐声缓缓,环佩叮咚。
萧衍抬头,沉沉的目光看向那女子。
弯腰,提膝,苏瑾恍若一只蝴蝶飞在黑沉的天空,长裙微转,微微露出鞋尖,纤足轻点,衣带飘飘,流光飞舞,朦胧缥缈。
他不自觉地勾起唇角,目光随着苏瑾的步伐而动。
陆暻也在看。
他一眼便从那场中的女子中认出了苏瑾。
轻巧,婉转,那腰肢如同天空中最柔软一抹云,随着音乐的旋律弯折成不同的角度。
他捧着茶,注视着苏瑾,想起陛下交代给他的任务。
这样灵巧的女子,倘若去了战场是否会香消玉损?
不知为何,他心里有些遗憾和可惜,抬手将那茶碗送至唇边,才蓦然发现,这茶早已经凉透。
虽然场中女子很多,萧海的目光也一直集中在那个最瘦弱的女子身上。
那少女的容色隐在一张面纱之后,看不出容貌,只能看见那纤细的手臂,光洁的肩膀,不堪一握的腰肢和裙边若隐若现的小脚。
他有些沉醉,心里的闷气不自觉地消了些许,酒也被他一杯接一杯的喝下了肚。
身边的皇后见萧海这般神情,心中不禁悲凉。
陛下这是又看上这女子了,只是不知道又会给她个什么封号?
她看着那少女,又转眼看看台下的后妃们,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已经爬了皱纹的脸。
曾几何时,自己也是那般肌肤柔嫩的少女,也曾被陛下这般迷恋的看过。
可如今呢?
皇帝的爱真是讽刺。
凉薄情,难偕老,剩悲寥。
萧泽也在看,不过他的看倒是十分不专心。
跳的好又怎么样,不过是我哥哥教的好!
他磕着瓜子,百无聊赖。
成为众人目光所在的苏瑾此刻却并不轻松。
汗水不停地往外冒,让苏瑾知道自己这副瘦弱的身体没有经过锻炼已经开始抗议了。
太遭罪了。
她舞蹈本没学完,只是知道这舞前面就是这么几个动作来来回回的,所以才能支撑到现在,可是后面的舞,她是真的不知道怎么跳了。
旋律一变,苏瑾斜着眼,瞧见身边的那姑娘扬起裙,仿佛是要起身一跳。
她赶紧有样学样,一个旱地拔葱,双腿一劈,冲向蓝天。
她这一跳,惊艳倒是十分惊艳,然而苏瑾却忘了一件事。
她的鞋子并不合脚。
于是,在所有人惊艳的目光里,那瘦弱女子的一只鞋子突然飞了出去,直冲——
呃,那御座之上的萧海。
“啪!”
这声不大,倒是十分清脆,让在场的所有人顿时都打了个哆嗦。
苏瑾大惊,双腿一软,顿时跌坐在了地上。
她抬头。
那鞋正从萧海脸上掉下来,在龙案上一落,然后掉出了被苏瑾塞进去的布料。
皇后吃惊的捂住了嘴巴。
龙椅之上,被鞋子狠狠扇脸的陛下,摸了摸自己红肿发烫的左脸,沉默着捡起掉在龙案上的鞋子,盯着苏瑾看。
周玉慌得不行,立马开口责骂,“贱人!你居然敢……”
他一怔,看着突然起身的萧海,伸手去扶,“陛下,您……”
萧海却走的很快,站在苏瑾面前弯下腰。
萧衍眉头突然紧锁。
苏瑾有些发抖,不自觉地往后躲。
“起来。”
萧海的声音没有以往的威严,反而带了些笑意,伸手去拉苏瑾,“地上凉。”
哈?
苏瑾听见萧海这样的语调,抖的更厉害了。
凉死我吧,你快走远一点。
见地下的女孩子头也不敢抬,似乎是害怕自己一般,萧海顿时生了爱怜之心,伸手就去抬苏瑾的下巴。
嗯?
苏瑾一怔。
这走向,这画风,不对啊这!
所有官员顿时一呆。
陛下这是……看上这舞女了?
指尖接触到的皮肤光滑细腻,萧海心神荡漾,觉得自己或许酒喝的有些多了,不知怎的有些燥热,他开口,带着浓重的酒气。
“你叫什么名字?”他扬了扬手里的鞋,笑着,“从何处学的这般魅人之术,撩的朕心痒痒了。”
呕——
苏瑾差点吐出来。
这是什么意思?
感情这位陛下觉得自己是那种“欲情故纵,欲拒还迎,欲露还羞,嘴里说着不要,实际上很爱浪”的那种人?
搞笑不搞笑?
自己撩的你心痒痒?那要不要拿把刀捅进去,来给你的心磨一磨止止痒啊陛下!
见她不说话,萧海一边笑着去掀她的面巾,一边顺着她的脖颈往那衣襟里去瞄。
他想要看更多。
然而,他刚刚捏住那面巾,眼睛还没瞥见什么,便看见面前的女子突然眉毛一拧,杏眼一瞪,对着他就来了句很“友好”的问候。
“f*uckyou!”
萧海一怔。
“噗!”从来优雅自持的陆暻大人突然喷出了嘴里的茶,浇了对面刚刚疑惑看他的陈国公一脸。
陆暻顾不上给陈国公擦,只是手扶着桌角不停咳嗽。
他精通苍元国语言,自然明白苏瑾骂了一句什么话。
她居然敢!
萧衍此刻眼里也有笑意。
苏瑾这丫头,真让他大开眼界。
“你说什么?”萧海听不懂,皱着眉头招手唤来一旁的鸿胪寺卿,“她刚刚说什么,是不是她的名字,你快给朕翻译一下!”
那鸿胪寺卿面无人色,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不能直接说,这话是……
他哭着脸,觉得自己今天只怕就要交代在这儿了。
“说啊!”萧海见他不讲话,顿时有些怒气,“难道你听不懂?”
“听得懂,听得懂。”鸿胪寺卿吓的立马跪地磕头,“这姑娘……”
苏瑾挑挑眉,不相信鸿胪寺卿找不到解决办法。
这哥们儿,出了名了滑头哦。
果不其然——
“回陛下!”那鸿胪寺卿仿佛做了一个极其重大的决定,对着萧海磕了磕头,“这姑娘是在问候您好!”
“哦?”萧海龙颜大悦,“那你跟她说,朕很好!”
鸿胪寺卿赶紧转达了。
“不对啊。”萧海听着,突然皱了眉,“怎么你和她说的话好像不一样?”
鸿胪寺卿内心悲苦。
他总不能说“f*uckyoutoo”吧?
脑子一转,他赶紧磕头,“加了敬语,加了敬语。”
“哦!”萧海还欲开口,“那你再问她……”
“陛下!”
萧海一顿,回过头,表情不悦,“皇后何事?”
“陛下站在堂中已久,”皇后勉强扯出笑来,尽量斟酌着语句,“可别累了腿。”
萧海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当着百官的面此举实在不妥,不舍的看了看苏瑾,挥挥手,“都先退下去吧。”
然后眼神示意了一下周玉。
周玉心领神会的低下头。
“哈哈,皇后说的是!”萧海笑着迈步回了龙椅之上,举起酒杯,“这女子跳的不错,让朕不自觉地生了爱怜之心,故而冷落了各位,实在不妥啊!”
“不敢,不敢!”百官起身呼喊万岁,实际心里都清楚——
只怕明日,这宫里就又会多个娘娘了。
萧海笑着看向萧衍。
他不知这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也不知是不是萧衍的安排。
但是,无论如何,既然到了他手里,就没有跑的份。
至于这女子是否有害他的心——
他才不怕。
在他尝过了新鲜之后,处死便是了。
女人,对他来说没什么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