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见到唐义的态度时,虽还有些忐忑,可被人如此礼遇,若还不敢放手一搏,那可就真是不识抬举了。
这些人先前之所以如此犹豫,只是因为王猛的伤势实在太重了一些,寻常手段根本不可能治愈,只能下一些猛药才行。
只是一来虚不受股,二来这些猛药大多有都是些毒草之类的东西,他们生怕把王猛给治死了。不过这少年既然如此有把握,想来是有什么灵丹妙药给那黑汉子保命,既然如此,倒也不是不能尝试一番。
有人又聚在一起讨论了半天后,决定将那年轻郎中和一名老郎中的方式一同使用出来,或许成功的概率依然不高,可这已经是他们讨论出来的最有效果的方式了。
这种方法至少有三成把握让王猛康复,只是……万一失败便是必死无疑。
众郎中将所有隐患都和唐义说了一番后,经过唐义点头同意,他们这才合力将王猛送到就近的医馆之中,奋力抢救了起来。
一路上所有的事情都是这些郎中亲力亲为,丝毫没有让那些帮众以及唐义出手。唐义这些人都是武者,出手没个轻重,万一不小心让患者伤上加伤,那可就没办法了。
这些郎中医术如何唐义目前还看不出来,不过一个晚上的功夫,王猛便被折腾死三回,若非促狭鬼彻夜守在一旁,只怕勾魂鬼差都要来勾魂了。
一直到第二天微微亮的时候,王猛才稳定下来,因而唐义便也没有在一旁守着了。不过他正要去休息的时候,却被人堵在了医馆门口。
堵他的并非那些追杀他的武者,而是禹城县衙差,衙差可不是来捉拿唐义的。事实上在禹城之中,只要百姓不上告,县太爷不发号令,哪怕死在多的人他们这些衙差也懒得管。
尤其是这些帮派混战之中死的人!
在禹城,这些衙差连个摆设都算不上,四大帮派不怕他们,禹城百姓不鸟他们,就连县太爷都不大搭理他们。若非在县衙当差多少还能拿一些俸禄回去,这些人只怕早跑的一个不剩了。
这些人是来请唐义去县衙的,原因是县太爷邀请他前往县衙赴宴。
唐义听到衙差的话之后微微有些疑惑,不知道一个毫无存在感的县太爷为何请自己,莫非是因为昨天他收服了四大帮派,县太爷来讨好他?
可似乎……也不太对啊。
昨天他向那几名帮主打听过禹城的情形了,据他们说县太爷在城中就是个摆设,当然这个摆设还是有一定威慑力的。每年他们都要向县衙缴纳一定的银钱,以供县衙和县太爷的各种开销。
至于县太爷的威慑是什么,几人都说不清楚,只说是前几任帮主留下的规矩,已经传了至少数十年了。这些人并没有试探过县太爷的底牌,不是不敢,而是因为没必要。
在他们看来,能用一点小钱解决的问题,何必要动用拳头呢?只有赚钱的时候,才需要动拳头。
禹城县衙和城隍庙紧挨着,跟破旧不堪的城隍庙不同,禹城县衙虽不说极为奢华,可至少还算崭新。
衙前石雕獬豸以及三道牌楼看上去极为威严。
鸣冤鼓上一道印记都没有,显然很少有人来告状。
县太爷约莫六十来岁,坐在公堂之上,身上只穿了一身常服,戴了顶员外帽,正在那里摇头晃脑的听着小曲儿。
县太爷虽头发花白年龄不小,不过精神头倒还不错。
县太爷见到唐义进来后,只是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似乎一点都没听说过唐义昨日的凶威。
不,不像是没听过,倒更像是不在意!这位县太爷定然是有什么依仗,唐义稳稳坐在一旁后,眯着眼四下打量了一番。
能让县太爷如此放心,显然县衙之中隐藏了高手,且应该是道境强者。若是普通强者的话,县太爷绝不会如此悠闲,那名保镖也不会不出现在身旁。
只是唐义不过极武境而已,就算县衙某处真藏有道境强者,他也不可能将人找出来。
一曲终了,唐义仍在四下打量,县太爷忽然道:“小友姓唐?唐小友觉得本官这日子可还悠闲?”
唐义听到县太爷第一个问题后点了点头,可听到第二个问题是只翻了个白眼,连点头都欠奉。听说过县太爷多少天不开衙,在后衙听曲儿的,头一回见到县太爷不穿官服在前衙听曲儿的。
县太爷也不管唐义如何反应,只叹了口气,道:“唉,以后可就没这等悠闲日子喽!”
县太爷一开口之后,便如同一个邻家大爷一般,滔滔不绝的讲述了起来。
这县太爷乃是三十年前来到禹城的,当初刚来之时满腔热血,誓要将禹城治理的井井有条。事实上这位县太爷当初也的确是如此做的,只不过一年之后他便放弃了。
倒不是他压不住四大帮派,事实上三十年前四大帮派曾被他压得服服帖帖的,任谁都不敢稍越雷池半步。县太爷之所以热血耗尽,不过是因为半年后的那一次禹城易主罢了。
他经历的第一次禹城易主,发生在他刚来到禹城不到半个月的时候,不过赵国并未对他治理禹城提出任何意见,也不曾指手画脚。只是半年后禹城被新唐打下来后,一切都发生了变化。
新唐国君对虞城百姓的生死根本毫不在意,在他们看来,无论是赵国还是郑国都是叛徒,而禹城百姓也是附逆者之一。
因而新唐占领禹城之后,大肆修改禹城律法,但凡赵国、郑国支持的,他们便反对,但凡赵国、郑国反对的,他们便支持。
哪怕放过恶人杀死好人也在所不惜。
又过了半年,郑国再一次占领了禹城。县太爷原以为这下禹城又能进入一个安稳期了,只是没想到郑国因为之前在禹城山脉北端吃了一场大败,竟也玩儿起了新唐的把戏。
从那时候开始,县太爷彻底心灰意冷了,他不在管什么律法,也不管什么百姓疾苦,有人告状他就审案,至于如何判决,全看他的心情。也就是说,禹城彻底进入了无法时代,他便是禹城的法。
他说对就是对,他说错就是错。同样是偷窃,这一次或许只是杖十,下一次可能就是斩首。
他连三国律法都不管了,自然不会再穿三国官袍。因而从那时候开始,禹城百姓的头顶少了一片青天,多了一个土皇帝。
老百姓们经历过数次兴冲冲而来,失魂落魄而去后,对县衙便失去了信任。人们开始屈服于四大帮派之下,有了事情宁愿去找四大帮派也不来县衙告状。
县太爷也乐得清闲,因而也毫不在意,只要四大帮派把该给的钱给了就行。
县太爷说了半天后,端起茶碗喝了口水,道:“唐小友,本官不管你统一四大帮派有何目的,不过小友最好处理好城中之事,莫让那些人拿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来烦本官。”
“另外,千万别出人命官司。”县太爷示意歌姬又续了一杯茶之后,轻轻嘬了一口,继续道:“一家人嘛,就要团团圆圆的,留着人家一个人孤苦伶仃这叫什么事儿?你说是么?”
唐义听到县太爷这话之后,眼睛微微一眯,一县父母能说出这等话来,也难怪禹城如此混乱了。
只是他还没开口说话,公堂外便走进三个身材魁梧的刽子手,三人背后各背着一柄滴血的大刀,手中端着摆满了头颅的盘子。三个盘子皆高高的一摞,加起来足足有三十来颗。
县太爷向唐义努了努嘴之后,三个刽子手便将三大盘头颅放在了唐义脚下,而后便退出了公堂。
只听县太爷道:“唐小友,这次本官卖你个面子。不过你们四帮合一,以后的供银却要往上提一提了。”
地上这些头颅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唐义虽不认识这些人,可也猜得出这些人的身份。这些人大约是被他杀死的那几人的家属吧?他们自知无法复仇,便将一切压在了县太爷身上,没想到最终却落得个人头落地的下场。
唐义的胸中忽然泛起一丝怒火来,他也不明白怒火从何而来。按理说这些人和他有仇,来县衙乃是状告他的,这些人死了他应该快意才对,只是……
哪怕唐义已经在这个世界生活了数年,可他的骨子里毕竟还是祖星人,追求公平的理念早已刻在了骨髓里。虽说世界上从来没有过真正的公平公正,可至少敬畏生命总该有吧?
可这位县太爷,这位禹城百姓的父母官呢?他不思为百姓做主,竟还助纣为虐,目的竟是为了黄白之物!
唐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大人曾经的一腔热血的确令唐某敬佩,不过……大人难道就没想过天理昭昭么?”
“天理昭昭?”县太爷忽然捋着胡须笑了起来,笑了半晌之后,他才道:“这么说来,唐小友是觉得本官应该将你问斩喽?”
县太爷这话倒是将唐义问住了,他的还阳任务尚未完成,功德值尚未攒够,自然不想死。可若是他坚持公道律法,似乎自己又该偿命,若不坚持,那么就只能认同县太爷。
若是他没去过地府的话,这件事早晚会成为他的心魔,幸好这世间有地府存在,他也曾去过地府。补救未必有用,可至少他还有补救的余地。
只是……他杀人不对,那么就一定要认可县太爷么?
县太爷没让唐义纠结太久,又道:“立法吃力不讨好,等三国占领禹城之后,还要讲禹城律法改个七零八乱,到时候或许乱象更重,还不如不立。”
“当然,你若是想试试的话,本官可以给你个捕头的身份,不过到时候一切事情自己扛着就是,别攀扯本官!”县太爷说罢拍了拍手掌,让门外那名捕头将他的腰牌摘了下来,而后笑呵呵的递给了唐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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