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还是流云叫了人进来帮云苏冷梳头,浅红心灵手巧地给她梳了个桃花髻,衬着水红色的裙子,十分好看。
屋外的阳光透过门窗斜照进来,带着属于秋天的清凉和光的温暖,照在人身上,如处于冰火两重天。
早膳姗姗来迟,云苏冷坐在桌前拿着筷子,认了命地帮身旁的人夹菜。她至今还是不太明白,对方明明根本没有真正意义上地和自己说过一句话,她却成了他的一个任劳任怨的仆人了。
她夹起一块鸡肉,果不其然看到了对方眼中不虞,心里这才舒服了一点。这个男人,伤得是腿还是手?不过,看着他孤零零地坐在轮椅上,一个人吃着米饭,站在他身后的侍卫也不知道帮他夹菜,云苏冷那颗不知道几百年前已经泯灭的同情心突然良心发现。
几盘精致的菜肴,再加上水晶香米,玲珑小笼包,在两个人的胃口之下,被清扫一空。
完全不浪费的吃法!流云站在一旁,即使早有耳闻的他眼睛也不由抽了几下。他默默地为王府心疼着,这个王妃,显然比得上两个他的食量了。
云苏冷抬头正好看到了他的表情,用湿帕擦拭自己的唇角,淡淡地扫了一眼没有解释,脸上没有流露出半分不好意思。
早在云府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个问题,她一日吃五餐,再加各种茶水点心不间断,整个人也时常都是饿的。心里知道原因,她暂时却没有追究。
因此,对于流云流露出来的表情,她自然明白意思,他要表达对自己这个寒王妃食量的诧异,想怎么都可以。
身旁男子轻轻放下筷子,云苏冷即递过一个帕子,看着男子动作优雅地擦拭自己的手,她叫进来浅蓝她们把东西收拾了,自己手中摆弄着小巧的茶杯,得浮生半日闲,不能修炼,一时间倒真闲的无事可干。
夙夜寒自然也同样是闲的无事,手指敲着轮椅,淡淡地看了流云一眼。
流云得了命令,不由握紧拳头一板一眼出声道,“王妃,王爷每次饭后都是要出去转转的,还请王妃……”
“嗯,好啊,正好请流云侍卫带路,介绍一下王府的情况。”云苏冷从桌前起身,然后绕到夙夜寒身后,握住把手,将轮椅调转过头,朝着屋外走去。
外边阳光明媚,绿树颇多,亭台楼阁错落有致,虽没有云府那种精致和九曲回肠来,但也有着自己独特的风格。流云也跟在后面,一路上向云苏冷介绍寒王府的人和环境。
“寒王府是十一年前皇上下令修建的,方圆占地近千亩,亭台楼阁,湖泊池塘,花园假山应有尽有。王府里一共有东西南三处地方,王妃您和王爷现在住的的王府主院,也就是坐南的那一处,而下人们平时住的是西垮院,厨房什么的也在那里。不过王妃平时若要自己做东西的话,主院里也有一个小厨房,免得去西垮院那边。”
俨然和浅绿一样漏掉了东院,云苏冷心中留了疑惑。
“王府里面下人不多,而且多是侍卫,丫鬟很少,王妃若是要用人手,可以告诉管家,让管家招些下人进来。”
“王府的管事,就是柳管家,王妃您昨天晚上已经见过了,那个微胖的中年人就是。”
“至于王府的账房先生是流风,每月的内外账目都是他对的,王妃您还未见过他,到时候属下再给您介绍。”
云苏冷不时地“嗯”“哦”回应着,而夙夜寒,则充分发挥了“沉默是金”的美德,只是静静听着两人的声音,神情冷得像一尊雕像。
太阳一步一步地向正空挪动,散发着温暖的光色。流云眼睛微闪,终于步入正题。
“王府的花销来源,除了王爷的俸禄之外,王府还有自己的铺子收入,今天正好是初三,待会儿各铺子的管事会按每月的惯例来报账。以后这铺子的事情都是要交给王妃您的,因此今日正好让各位管事的来见您。”
云苏冷一顿,脚下步子停了下来,恍然反应过来,之前的一大堆的话只是为这一句话做铺垫的,她定定看着流云,良久,在流云带着试探的眼神中,郑重地应了一声,“好。”这些活儿交给浅绿她们就好。
而夙夜寒放在膝盖上的手,微不可见地动了一下。
流云面部抽动,没想到她竟顺势答应下来了,再急着夺权也没这么快的!半晌才继续说道,“王府一共有二十六处铺子,其中酒楼客栈,布店成衣店,胭脂水粉铺子,粮店果蔬店,珠宝铺子,多有涉及,不过,”话语微顿,流云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王府的好几个铺子因为管理不当,平时也是入不敷出,以后还请王妃多多费心。”
云苏冷一脚踩上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石子,身子微晃,手下轮椅也是颠了一下,稳住身子,她的声音还是不温不火,“好。”
听流云这般说来寒王府似乎很富裕,但浅绿已经告诉她,寒王府最近账务出现问题了,要是交给自己,他们能放心吗?想来也是他的试探之法,云苏冷眼中目光微闪,自己心里明白什么都没说。
凡人的矛盾,她一介修士还没有必要参与。保护好自己的肚子,还有,尽早修炼入门才是迫在眉睫的事情。
流云听着云苏冷毫不客气的回答,不动神色地握紧身侧的剑柄,目光看向了青石路旁的松树,缓缓吐出一息。他现在一点儿都不怀疑关公子的话了,他家王妃,可能真的是个傻子,哪有正常人会对这种事情这么迟钝的。
他在试探她,她竟然还老实地应下来,也不担心王爷一怒之下杀了她去。
怪不得王爷也不愿意搭理。估计,这王府主院,她住不了多久了。他同情地看了一眼,王爷着他试探,为的就是用一个合理的理由让王妃搬到其他院子去。
王妃身边的人都不简单,虽说是那些小厮还有粗使丫鬟今早都被管家打发走了,但也费了不少心力。而那几个贴身丫鬟,就不是普通之辈了,呼吸脚步都轻飘飘的,分明是些高手。还有那五个暗卫,这才一夜,俨然把寒王府的一草一木都摸得透彻了,云府何时养了这样一帮人!
连关公子的剑影楼也查不出这些人的身份,更说明其身份不一般。在王爷去封地之前,要把这些人给弄走,少不得多费些功夫。
流云心里的弯弯道道,云苏冷自是不知,呼吸着早晨的空气,松树的清香中掺杂着泥土味道,精神不由得大好。她推着身前的男子,终于出声问道,“对了,王爷,还不知道以后该如何称呼你呢?”天天叫他王爷,然后让他回叫自己王妃,这般称呼颇为麻烦,还是问问的好。
流云脚步一顿,心中冷笑,不叫王爷,难道是叫名字,更或者,她还想叫夫君?他家王爷怎会答应。
身后女子体香锁在鼻尖,清脆的声音如溪水流动,悦耳动听,夙夜寒把玩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淡淡出声,“夙夜,寒,你可以叫我寒。”
云苏冷点头回复道,“那还是叫你夜寒的好,叫我冷或云苏冷,都一样。”更可以叫她执法者,这是仙界中人对自己的称呼,几乎人人都是如此称呼她的。
想到这里,她不由一愣,脚下又是一颗石子,她轻轻踢开,心中事情除却脚下土地无人明白,青松的味道此时荡在鼻尖也显得有点虚幻。或许一觉醒来,她还是坐在天雪潭里,静静打坐,偶尔睁眼,白云苍狗流逝不知。
夙夜寒的声音敲打在耳朵里,打破了她心中镜花水月的虚幻感,“云苏冷……本王姓夙夜,名寒,而非夙姓。”
云苏冷被说得脸色一红。夙夜是天鹰国姓,她在这时候竟然给忘了。修士丢人居然丢到刚认识的凡人面前,太大意了。
“我知道了,夙夜。”她直呼其姓道,寒?他们没有那么熟,况且,她不习惯与人太过亲昵。
话音刚落,不争气的肚子传来“咕咕”的声音,她顿时觉得手脚都没了气力。
云苏冷握住轮椅大把手,身上虚汗津津,朝流云问道,“午膳时间到了吗?我肚子……有些饿了。”
流云一汗,但还是对着夙夜寒解释道:“王爷,王妃体质特殊,经不住饿的。”
那几个陪嫁丫鬟从昨天进府到今天早晨跟他碎碎叨叨说了很多遍,流云自然是记下了,不过他真没有想到有人吃那么多还会饿的这么快。这才出来多久啊,早上还吃了那么多,他真怀疑东西都装到哪里去了。
夙夜寒将白玉扳指套回到拇指上,淡淡吩咐着,“回吧。”出来不及半个时辰,她的肚子就已经饿了,可想而知以后寒王府的压力,确实挺大。
四周的青松在秋风吹拂下,却纹丝不动,仿佛外界的影响对它不起丝毫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