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队伍最前端的伊万科维奇用手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树枝，缓慢地地在林间穿梭，这并不是他第一次来到这片森林，但是像今天这样如此的深入，那还是头一次。
气温已稍显寒冷，伊万的链甲之下已经穿上了稍薄的皮衣，一张弓斜挎在链甲的背面，鹿皮制的箭袋用一根皮带固定于左肩后方，腰间悬着的短剑随着伊万的行动不住地左右晃动。
一阵风吹过，树林发出“沙沙”的声音，伊万紧了紧胸前的弓弦，他漫不经心地拾起脚下的一块小石子，对着一棵杉树的高处掷去，石子啪地打中了杉树的枝干，惊动了树上栖着的一群飞鸟，呼啦啦地从伊万头上飞过。
“我想今晚也许我们可以多一道下酒菜。”
斯托姆举起手中的长弓，取出一支箭，搭上弓弦，对准了被伊万惊起的鸟儿。
“我打赌你射不中。”阿列沙说，他和斯托姆都跟在伊万的身后，三人组成一个三角阵型，他对看着斯托姆咧着大嘴笑着说。
“一杯黑珍珠，阿列沙，我跟你赌一杯黑珍珠。”斯托姆半闭着一只眼睛，瞄准着猎物，嘴里轻声回应道。
“我也能参与这个赌注吗？”伊万凑了过来，他也取下了自己的长弓，“我还能加个码，如果我也射中了，赌注要加倍。”
“噢，当然，当然，”阿列沙摇着头大笑道，“但是如果你们有一个人射失了，你们每人要赔我三杯黑珍珠。”
“一言为定。”伊万说，他深深吸入一口气，将箭尾卡入弓弦上，他找到了其中最大的一只，集中了自己所有的注意力在那只鸟之上。
鸟群越飞越远，眼看就快消失在树林深处。
“你们用这样的方法请我喝酒，我可真是捡了大便宜。”阿列沙呵呵笑道。
“不用高兴得太早，阿列沙，”伊万说，“两杯黑珍珠。”
言毕，他轻轻一放弓弦，利箭“咻”的一声窜上了半空，直奔被他瞄准的鸟儿飞去，斯托姆也与此时发出了弦上的弓箭，两只飞箭一先一后，很快化为了两个小黑点，依然追着飞远的鸟群而去。
三人屏住了呼吸，看着两个黑点径直飞入了鸟群，突然间，其中的一只大鸟仿佛狠狠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墙壁，飞行戛然而止，两只翅膀停止了扇动，直勾勾地落了下来。
“噢，真不走运，”阿列沙指着鸟群大笑道，“就一只，看来今晚有人要请客了！”
伊万耸耸肩膀。“不管怎么说，晚上的下酒菜有着落了。”
斯托姆收起长弓，尽管输掉了赌局，但在他脸上却看不出一点沮丧的神情。他是这个小队的队长，虽然他加入巡林客才刚刚过去第八个年头。他才年满四十，但时常紧绷的眉头和那一脸的沧桑，让人总认为他已人过中年。斯托姆平日里话不多，却是巡林客里行事最为果断坚决的人，甚至有传言说，等这一任的队长卸任之后，很有可能让斯托姆来接任新一任的队长。
“走吧，去收获我们的猎物。”斯托姆说。
伊万欢呼一声，率先向前跑去，脚下的土地并不平坦，他只能深一脚浅一脚地跳跃着前进。
“看到他我就想起了自己的弟弟。”阿列沙说道，“只不过比起伊万，我那个只会上树掏鸟、下河捉鱼的弟弟也实在是不成器。”
斯托姆看着伊万，这个还不到二十岁就加入巡林客的小伙子，他并不十分强壮，也并非机灵过人，但伊万的身上总有一股韧劲，在巡林客中，他并不是天赋最高的那个，但绝对是最为刻苦的那个，也因此，伊万的武艺让很多老兵都无法小觑。
坚强的孩子，他想，也许假以时日，这个小伙子将成长为巡林客里不可或缺的一员。
“我昨天接到妈妈的信，”阿列沙转到另外一个话题，“她说城里加强了搜捕‘红衣’的力度。”阿列沙拾起一只树枝，在身前随意地挥舞着，偶尔有长得极高的杂草，被树枝打到，发出啪啪的声响，“信里还说，抓住一个‘红衣’，有五枚金币的赏钱。”
斯托姆皱了皱眉，早在三十年前，“红衣”就已经销声匿迹，几十年来，王国里再不允许任何人谈论与“红衣”相关的事物，所有与之有关的人等，也都遭到了清洗。过了这么长时间，所有人都认为“红衣”已经从这个国家完全被铲除了，没想到王国又再次将“红衣”摆在了国民面前。
“已经多久没听到红衣的消息了，”斯托姆说，“他们到底还存不存在都是个未知数。”
“是啊，也许等我们这趟任务完毕回去，这道命令也就传过来了。”阿列沙把手中的树枝用力地抛开，咧嘴一笑，“说不定，运气好的话，我们也可以抓个红衣，赚点外快。”
“别瞎说，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斯托姆摇摇头说道。
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这些小伙子们总是把事情想得太过简单，红衣并不仅仅是因为组织的庞大而令人恐惧，同时还在于红衣之中每个人恐怖的实力。三十年前的长桥之战，面对不足千人的红衣，国王帕拉森特几乎集结全部精锐部队，也仅仅以微弱优势击败对方。在那场战役之后，红衣即被宣布为“叛国者”，并在全国范围内加以大规模的搜捕，各地的红衣都对军队进行了顽强的抵抗，但终因寡不敌众，有的最终被捕，有的被当场格杀，还有相当少一部分被迫转入地下，再也不为人所见。
当然，这一切都是斯托姆听他父亲所讲，小时候，不同于其他的小孩，伴随他们入睡前的是父母从书上或者从上一辈那听来的各种稀奇古怪的故事；而斯托姆孩童时的睡前故事则是父亲卡里克在军伍中的亲身经历。卡里克将这些他亲身经历的事情加以修改，去除了其中过于血腥的部分，再以第三者的角度讲述给斯托姆听。斯托姆一直在想，是否是因为父亲从小对他讲的这些真实的故事，潜移默化地让他萌发了长大以后从军的想法。
阿列沙仰天打了个哈哈，并没有接斯托姆的话。
斯托姆皱皱眉头，对于阿列沙的反应，他实在是有些不满，红衣绝不是阿列沙这种愣头青口中仅仅依靠“运气”就可以击败的角色。如果说红衣可以被运气击败，那还不如说帕拉森特麾下那支南征北战的军队是凭着运气统一的整个王国。
两个人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地往前继续走。树林并不茂密，阳光透过稀松的树木照在两人身上。
“我们要抓紧时间，”斯托姆说道，“找到伊万以后我们就得原路返回了，把‘臭鼬’准备好。”
阿列沙戴上手套，从腿包中拿出一个灰色的圆球，约有小拇指指甲盖大小，这是巡林客专门用来做标记的工具，圆球用一种特殊的材料制成，当收到外力撞击之后会以粉末状迅速向外飞散，并附着在所接触到的任何物体上，形成一片非常显眼的亮灰色圆形图案，附着时间可长达一周之多。巡林客们给这种工具取了个名字叫做“臭鼬”。
“伊万去得太久了。”阿列沙将“臭鼬”攥在手里，环顾了一圈，“臭鼬”会沾在它能够接触到的一切物体上，所以巡林客们在使用它的时候，都必须事先戴上手套。
斯托姆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且不说伊万去找一只被击落的鸟儿到底需要多长时间，就算确实找起来很困难，但总该有点声音。但事实上，除了他们彼此走在断枝落叶上的脚步声外，并没有其他声音传来,刚才两人边走边说，所以两人都没有发现，但阿列沙这么一提，斯托姆也觉得周围实在是静得极不正常。能成为巡林客的一员，过人的视力和听力是必须具备的条件，但即使两人全力倾听，也听不到伊万的动静。
“伊万！”阿列沙大喊一声。
声音在林中不断回荡，长久之后才渐渐散去，却没有任何人对他进行回应。
又一阵风吹过，将斯托姆额前的头发吹得纷乱，虽然眼前这片树林，包括自己都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但他却感到一股从心底冒起的寒意，这不由得让他打了一个寒战。
“伊万科维奇！你在哪？！”阿列沙已经取下了后背的长弓，并搭上了羽箭。
“白痴，别这么大声，”斯托姆上前一把蒙住了他的嘴巴，并把他拖到了一棵较粗的杉树后，斯托姆好像恨不得把自己整个脑袋塞进他的耳蜗：“巡林客的基础课程，在遭遇危险之际，永远不要首先暴露自己，忘了吗？”
阿列沙被斯托姆牢牢把嘴捂着，没办法用语言回答，只好用力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斯托姆这才松开了捂着阿列沙的手。
“我们怎么办？”阿列沙擦拭着嘴唇上的献血低声问道，因为斯托姆的动作太过迅猛，把他的上嘴唇给磕了个口子。
“我们得找到他。”斯托姆说，他抽出了短剑，眼睛看着林子的深处。
“我想我们应该先回去，”阿列沙畏畏缩缩地看看自己的身后，仿佛那后面站着一个随时准备给他致命一击的刺客，“回去召集足够的支援，再来探个究竟。”
斯托姆坚决地说了不：“这是不可能的阿列沙，我把你们带出来，就得把你们一个不落的带回去。”
“可是马上太阳就会落山了，”阿列沙还想劝说斯托姆回心转意，“天黑以后，这片树林里会出来很多东西，他们说除了食人狼和王熊以外，还会有各种……鬼怪。”说到鬼怪的时候，阿列沙的声音都有了些许颤抖。
“我记得以前你可是个无神论者，”斯托姆转过头盯着阿列沙，“什么时候也学着那些因瓦尔人变得这么神神叨叨？”
“我们带了足够的弓箭，可没有带一点火种，”阿列沙探出头看看外面，“我们也没办法在夜里进行搜索。”
“如果换做你是伊万，”斯托姆回答道，“你一定不会希望我对伊万说‘嘿，我们干脆回去召集援军再来找他吧，因为我们没带足够的火种’，对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阿列沙讪讪道。
突然，一个黑影以极快的速度从他们眼前闪过，从林子的一头，直接窜入了另一头，斯托姆只觉眼前一花，连到底是人是兽都没看清。
“谁！”斯托姆下意识地大喊一声，但没人对他回应，只有沙沙的风声。
“那是什么？！”阿列沙问道，恐惧让他的声音变得异常的尖锐而高昂，在风声中听来显得极其怪异。
斯托姆拿不定主意，到底要不要追上去，虽然没有像阿列沙表现得那么明显，常年的经验让他能够稍显镇定，但在这种境遇之下出现这么一个不知名的玩意儿，还是让他心乱如麻。
狼？不会，狼不可能直立行走；熊？熊的体型倒是差不多，但是哪种熊会以这样一种超乎寻常的速度行动？斯托姆听说过丹泽尔有种熊，跑起来速度能比兔子还快，但明显也比不上眼前这个影子的速度。
“走！”斯托姆鼓起勇气，招呼阿列沙继续前进，他仔细分辨着刚才那个黑影的去向，不管那是什么，斯托姆都断定，那一定和伊万的消失有关。
周围的林子看来都一模一样，阿列沙临走前在他们躲藏的树干上用臭鼬留下了一个标记，这棵杉树长得格外粗壮，臭鼬在它身上扩散开来，倒是非常显眼。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不足百步，一只中箭的飞鸟出现在斯托姆眼中，他这才看清，原来那是一只在洛坎达尔随处可见的洛克鸟，这只黑色大鸟身长两尺有余，一只翅膀展开，另一只翅膀被压在身下，两只羽箭插在身上，脖子和后背各有一支。他马上认出了自己那支箭，两白一黑的野鸡尾羽，巡林客中只有他会这样制作自己的弓箭。
斯托姆走上前，拔出自己那支箭：“伊万没有走到这里，”他仔细检查了一圈大鸟周围，看不出有人动过的痕迹，“至少看不出来有人动过它。如果我是伊万，至少应该回收自己的羽箭。”
巡林客极其重视自己每一支羽箭，因为制作羽箭耗时费力，很多人还会用上自己独特的制作方式，有的是为了增加羽箭的威力，而有的则单单只是为了好看。斯托姆便是属于后者，而他知道，伊万的羽箭是使用一种特殊方式对箭簇进行研磨，如果伊万来过这里找到了猎物，他不可能不回收自己的羽箭。
“斯托姆，我想我找到伊万了。”阿列沙收起了长弓，快步跑开。
斯托姆也发现了，就在离阿列沙大约几十步远，一个人斜靠在一株大树下，而身上穿着一件和巡林客颜色相同的绿色上衣，他的衣服上有个兜帽，整个头都隐藏在兜帽里面，看不清他的面孔，他的头头歪向一边，两只手无力地垂下，很显然，这具躯体已经失去了生命。
斯托姆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这并不是因为伊万，而是对于另外一种……他也说不上来的感觉，他头一次对这片林子感到无比陌生，他甚至觉得林子里那黑漆漆的深处，就像是隐藏着一只巨兽，随时等待着将他们整个吞下。
“不是伊万。”阿列沙肯定地说道。
斯托姆想问问阿列沙为什么如此肯定，但当他把头转过来之后就明白了原因。死人的兜帽已经被阿列沙翻下，鲜红色的头发露了出来。
的确不是伊万，斯托姆上前仔细端详死人，可以肯定这不是巡林客中的一员，上衣虽然是绿色，但款式并不是巡林客的样式。
他探进死人的衣服里面，感觉到死人皮肤的冰凉：“死了有一阵了，应该跟伊万没关系。”
“是‘红衣’？”阿列沙问道。
斯托姆不能肯定，虽然说“红衣”的成员几乎都身着红色的衣服，而这也是他们组织得名的原因，可也并没有证据表明他们每个成员都是红色头发。
“不过，据我所知，”斯托姆抽出一把小刀，割断了死人的一束头发，放进自己的腿袋里，“只有布雷达尔人，才有这样鲜艳的发色。”他翻着死人周身各处，想要找点什么有用的东西，“别的地方的人，可少有这样的头发。”
指尖碰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从感觉上来说，好像并不是钱币类的东西。斯托姆一愣：“有东西。”
阿列沙看到斯托姆拿出来的那个东西，那像是一根项链上的吊坠，大约有四分之一手掌大小。吊坠上是一个圆环，圆环的一边较薄，而另一边较厚，两边并不均匀；圆环中间是一个镂空的五角星，五角星的顶点对应的圆环处最厚，而且微微拱起，咋一看像是一个蛇头。
“也许是个吊坠，但我不知道这个图案是什么，”斯托姆把这个东西拿起来放在嘴里咬了一口：“像是银的。”他把吊坠递给阿列沙。
阿列沙接过吊坠，吊坠分量并不重，也许是工匠有意为之，又或者是因为工艺水平不足，吊坠雕刻得非常粗糙，但是部位连接处镶嵌得非常牢固。
“伊万怎么办？”阿列沙一边把银吊坠往腰包里塞，一边问道，太阳已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落下，光线已不如先前般明亮，没人想在这个林子里过上一夜的，至少阿列沙绝不想这样，他暗自打算，如果斯托姆一定要彻底搜索的话，他一定会见机而行，见势不好，立刻拔腿开溜。
但斯托姆一声大喝打断了他的盘算：“快躲开，阿列沙！”
阿列沙下意识地一缩脑袋，他只觉得头顶一凉，皮帽飞到了几米之外。
斯托姆早已抽出利剑，他双手持剑，迎上前去：“诸神佑我！”
利剑发出冰冷的铁器碰撞的声音，而阿列沙在抽出长剑的同时也得以看清袭击他的敌人——来者比他们中最高的斯托姆还要高出两个头，找遍整个洛坎达尔也几乎不可能再找出一个这样体格的人来。袭击者浑身覆盖着漆黑色的铠甲，手持一把普通的长剑，剑上锈迹斑斑，看起来像是一碰就会碎成残片，但两剑相交之际，阿列沙惊讶地发现，斯托姆的利剑却只是和它堪堪持平。
“伊万！”阿列沙突然指着袭击者怪叫道。
斯托姆有那么一会儿甚至想要立刻停手，直到他发现怪叫的阿列沙指着的是袭击者的腰间，而那里悬挂着一张长弓，正是伊万使用的样式。
“他杀了伊万！”阿列沙怒吼道，“怪物！”
“退下，阿列沙！”斯托姆斥道，“你不是他的对手。”
刚才交手，斯托姆已经知道阿列沙绝非眼前这个怪“人”的敌手，让他对敌，只会白白送死。而自己呢？斯托姆手心已满是汗水，和平年代太过长久，巡林客已经很久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战斗，包括他自己。
怪人一动不动，眼睛被深深隐藏在漆黑的头盔里，无法得知他的注意力到底在谁身上。最后一抹红霞也即将褪去，昏暗的光线投射到这个怪人身上，气氛无比的诡异。
斯托姆鼓起勇气，怒喝一声，错步上前。
怪人也举剑相向，双剑再次相交，利剑还是没能胜过锈剑，反倒是利剑的主人被逼得退后了一步。怪人趁机刺向斯托姆，但被有所准备的斯托姆挡住，锈剑被反冲力荡开，怪人也因此身形一晃。
斯托姆顺势抡剑猛劈，怪人没有丝毫防备，利剑顺利地斩中了怪人的肋下，但一声清脆的钢铁断裂的声音随之响起，阿列沙看到，利剑从中折断，断裂的部分高高飞起，直落下地，而对方的黑色铠甲上却没有留下哪怕一点痕迹。
“不！”阿列沙举剑冲上前去，他用尽全力格开了怪人向斯托姆发动的致命一击，但这一击势大力沉，阿列沙拿捏不住手中的长剑，武器被打落在地，鲜血从虎口溅出。
“走！”斯托姆大喝道，他手持断剑，挡在阿列沙身前，两人慢慢后退，而怪人也不再继续追击，“快走，我们没法抵挡这个怪物。”
“不行！”阿列沙说，“我这么可能丢下你，自己一个人跑回去？”
“阿列沙，你听好。”斯托姆转过头来，他的语气平和，眼神坚决：“你是个很优秀的巡林客，我需要你将这个信息带回去，这件事只有你能做到，你必须得做到，你明白吗？”
阿列沙啜泣起来，他已经明白眼前这个男人到底想要做什么。
“你回去，必须得让巡林客和所有洛坎达尔人都做好准备，你就说……”斯托姆转而狠狠盯着眼前这个黑漆漆的怪人，“‘黑骑士’回来了。”
“是，‘黑骑士回来了’，我记住了。”阿列沙应道。
当阿列沙将“黑骑士”三个字说出口时，从对面那个被称为“黑骑士”的怪人头盔里渐渐响起一阵笑声，声音由小变大，但从那漆黑一团的头盔里发出的并不是普通人类的笑声，那声音尖锐、刺耳，像是金石相击发出的锵锵声，让人听了只觉一阵心悸。
“快走！”斯托姆猛推了一把阿列沙，后者头也不回，全力往林子外跑去。
身后响起几下金属碰撞的声音，随后一切寂静下来，阿列沙忍不住偷偷回头瞥了一眼，这一眼让他的世界都变得模糊不堪——断剑已经掉在地上，斯托姆双膝跪地，紧紧抱住黑骑士的右腿，但颈部以上空空如也，从断面处涌出的血液染红了大片上衣，一颗头颅落在黑骑士的脚边，面朝阿列沙的方向。
那正是斯托姆。
锵锵的笑声从阿列沙的身后再度传来，他不顾擦去已经在脸上混在一起的眼泪和鼻涕，只顾死死捂住耳朵，没命地往前飞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