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丫环书僮们,应该是开开心心地玩笑打闹过日子的,可是如今拈豆儿下落不明生死未卜,要是再多添一个,我的愧疚又要再深一层。
我想让大家都活着,想让大家都平平安安的,而这一切或许只要苏三的一个首肯就可以换来,那为什么不可以?牺牲最小的部分来换取最大的利益,这有错吗?我是个胆小鬼,没有勇气坚持所谓原则,没有百折不弯的坚毅,我只是想活着,想让大家都活着……
可是陈零也没有错,苏三是他的朋友,为朋友他可以两肋插刀。苏三也没有错,他不爱沙明珠,不爱而娶对沙明珠是不尊重,对他自己是昧心。
或许谁都没有错,错的只是我说话的方式,是我因为太过害怕而不自觉地将自己变得犀利起来,刀锋伤了自己最亲爱的人。因为害怕所以才敏感多疑,因为害怕所以才口不择言,因为害怕所以才虚张声势,因为害怕所以才步步紧逼……
鄙视我吧,嘲笑我吧,我就是这样一个懦弱胆小又不讲义气的家伙。
我不知道哭了多久,越来越是后悔,心里暗暗责怪自己,无论有什么矛盾,我也不应该否定零对我的好,要是零对我说就当我们什么也没发生过的话,那我会掐死他的。将心比心,我怎么能埋怨陈零生气呢?
有人轻轻地敲门,是陈零的声音:“妹妹,是我不好,你别生气了。开门吧,那屋里冷,小心凉着。”
他来找我了,在我说了那么过份的话之后,在我让他那么伤心之后,他还是来找我了。我心里一热,有种冲动想把门立刻打开,可是身子却不听使唤,违心的话又自己跑了出来:“不是说了别烦我吗?你还来做什么?”
天啊,天啊,我在说什么啊?
门外的陈零沉默了一会儿,又道:“吃饭了,你出来多少吃些东西。不然身体受不了的。”
“饿死也不用你管。”mygod!我是不是鬼上身?为什么还要气他?快点说对不起,快点向他道歉啊。一定是有把锁把我的嘴巴锁上了,我一边懊悔着,一边紧紧闭着嘴巴流泪。
门外一片安静,我侧耳听了听,什么声音也没有。完了,他一定是被我气跑了,这次再也不会理我了。我伤心地哭了起来,一边在心里骂着自己,都什么情况了还和他吵架,还给哥哥们添乱,真不懂事,活该没人理你。
怦!一声巨响把我吓了一跳,被棉纸糊得严严实实的窗户从外面被人撞破了,接着一个人跳进屋来。
是鬼谷杀手?还是沙明珠的那些手下?
我想站起来,但腿早已酸麻僵硬,一时间来不及反应。
“唉,”那人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你一定在哭。”
咦?陈零?
我吃惊得连嘴巴都合不上了。
他扶我站起来,把棉袍脱下来给我披上,道:“也没多加件衣服就跑来这么冷的房间里,看,手都冻僵了吧?”说着把我的手拢在嘴边轻轻呵气。
我傻掉了,喃喃道:“你怎么进来了?你不生气了?”
陈零的眼神还是有些疲惫和痛楚,低声道:“生气,很生气。你怎么可以说我们之间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让我不要再理你?”
我心虚地低下头,道:“那你又来找我干什么?”
陈零叹了口气:“因为我知道你说的不是真心话。”
我吃了一惊,猛然抬头:“你怎么知道的?”说完才发觉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只见陈零苍白的脸上慢慢浮起笑容,眼神闪亮,柔声道:“我就是知道。人在生气的时候会说些不理智的话,但是心里想的却并不是那样。我知道你在为大家担心,也在替苏三担心,所以才会一时情急说那些话的。”
糟糕,眼泪又流出来了,我成了爱哭鬼了。
陈零道:“可是,你能不能答应我,以后不管因为什么,再怎么生气,都不要再说不理我的话?”
在他恳切的目光下,我点了点头,鼓足勇气道:“对不起,再也不会这样说了。再吵架,我会就事论事,气极了就掐你咬你踩你,但是不会说不理你。”陈零把我拥入怀中,双臂箍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半晌才放开我,展颜笑道:“快出去吃饭吧,二哥他们担心坏了。”
我羞惭不已:“他们都听到我和你吵架了吧?”
陈零道:“傻丫头,又自己钻牛角尖了吧?其实他们没听清什么,只是看到我和你都很生气的样子,所以有点紧张罢了。”
过了一会儿,满身是伤的贺子瑜出现了,把大家吓了一跳。原来他发现驿站被围之后,就想先想法子跑出去找救兵,可是没料到却陷进了沙明珠安排好的陷阱里,差点丢了自己的小命,好不容易才狼狈万分地逃了回来。少不得又被丁冲给嘲笑了一番。
草草吃了些东西,这会儿人手不够,我主动帮裁云她们收捡碗筷,忙这忙那的。
苏三吃了些东西,精神也好了很多,原来见他一直昏迷不醒我还以为是因为伤势过重的缘故,现在才知道主要原因还是一路被追杀不敢合眼,累的。他听李少讲了早上沙明珠的手下来袭的事情,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追问道:“零的手臂就是因为这个才受伤的?你们受伤都是因为这个?还有多少人受伤?”
温暖快言快语地道:“何止受伤,还死了好几个人呢。”
苏三一下沉默了。
沈拓本来正靠在椅子上假寐,忽然坐直了身子,道:“有马蹄声。”
我奇道:“难道是火狐带救兵回来了?”
陈棋道:“不可能这么快。”
丁冲早已扑到窗前,道:“只有一匹马,马上的人看着眼熟。……妈的,昨天不就是他和另一个混蛋追着我们跑吗?”
沈拓看了一眼,疑惑道:“不错,就是他。他一个人过来做什么?”
丁冲摩拳擦掌:“追了老子这么些天,老子快憋气死了,正好和他单打独斗。”
那人远远的就停下马,运气扬声道:“天行帮沙大小姐沙明珠拜会凤麟国财神少爷陈五公子!”说着将右手高高举起来,手中似乎还拿着一张拜贴。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对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陈棋微一沉吟,向药泉点了点头,药泉开门出去,走到那人跟前,那人早已下马相迎。药泉接过拜贴,二人互相一抱拳,药泉回来,那人却站着不动,显然是在等回话。
拜贴上居然是清秀端庄的蝇头小楷:“妾虽居山野草莽,然久闻陈五公子盛名,未想今日有缘在此荒芜之地得见公子,甚喜。望公子能拨冗一叙。明珠上。”
陈零道:“想来今早那一战有人认出五哥的身份了。”
丁冲皱眉道:“这又是什么阴谋?”
陈棋沉吟道:“倒是不妨见上一面。”
苏三急道:“不要去,那个女人手段毒辣,会有危险的。我、我……大不了我自投罗网就是。”说着挣扎着要下床,被洗毫按住了。
陈棋淡淡地道:“沙明珠性如烈火,苏三又是个倔脾气,两个人或许一言不合就会打起来,况且苏三伤成这样也不利出行。既然她指名要见我,那我就去好了。”说着向几个小书僮看了一眼,大概是想起拈豆儿来,轻轻叹了口气。
陈零知道他的心意,道:“五哥,我同你一起去。”
陈棋想了想,道:“也好。”目光落在李少身上,道:“四哥,二哥他们都有伤在身,就请你多费心了。”
李少道:“我省得。老五、老七,你们多加小心。”
陈零微笑道:“既然沙明珠是下贴子来请的,那应该就不会有问题。她们这些绿林大豪也是很好面子的,不喜欢背上言行反复之名。”
我知道他这话是说来安慰我的,忍不住又是心中一酸。
陈棋和陈零也没有带其他人手,就这么牵马出去,同那个人一起走了。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茫茫雪地上,我心底忽然涌起一股悲伤,向身旁的书桐道:“不知道他们要去多久?”
书桐道:“很快就会回来的,不要担心。”话虽如此说,她清丽绝伦的脸上却不由得显出焦虑之色。
说起来书桐的体质也不好,大病小病的是常事,这两天如此忙乱紧张,她竟然都没有被累倒,还真是万幸。平时书桐是油瓶倒了都不扶的,说是丫环,其要比我这个公主都娇贵,如今情况紧急她倒也勤快起来,连给粗使仆妇换药的事她都一力承担了。果然是环境塑造人生啊,人的潜力是无穷的。
想来暂时不会受到什么攻击,温暖便又去梦会周公了,沈拓也找了张床小憩,丁冲却还是活蹦乱跳的,商量着要跟小萤火虫学打扑克。看着他们俩个没心没肺全不知愁的样子,我都想敲敲他们的头,看里面到底有没有装东西。
苏三发一阵子呆,又叹一阵子气,猛然站起身来,毅然道:“因为我一个人连累了大家,现在零和五少又久去不归,我看我还是去找那个姓沙的,大不了把命交给她,说什么也得让她放了零和五少。”
陈平苦笑道:“苏三,他们去了还不到一柱香的时间,你不要着急。”
见苏三急得满地乱转,我心中对他的埋怨消散了许多,不论是什么时代,对于一个有自己独立意识的人来说,要同一个自己并不喜欢的人成亲都不是容易接受的事情,何况当苏三拒婚的时候他也不会想到沙明珠竟会狠毒至此。
要把责任都推到苏三身上,实在是也不公平。
我忍不住捅捅他,问:“你当初到底跟沙明珠说了什么?”是什么样的拒绝让沙明珠这个女土匪发狂的啊?
苏三脸上一红,吞吞吐吐地不肯说,我不得不威胁他再不痛快交待今天因此事被杀的人半夜都会来找他要答案,苏三才道:“我跟她说,都说沙姑娘美艳无双,但我觉得尚不及一人。”
我好奇:“不及谁?”
这回苏三是咬紧牙关也不肯说了,我只好叹一口气,道:“不知道沙明珠会不会以为你说的那个人就是你的心上人?唔,一定会的,她多半会在妒嫉中到处寻找你说的人,然后杀之而后快。”
苏三道:“她不知道我说的是谁。”
我道:“那你说的那个人真的是你的心上人?”
苏三连忙摇头道:“当然不是,是我的朋友……”
我咬咬牙,道:“你不要告诉我你说比沙明珠长得好看的人是陈零。”
苏三无辜地看着我,道:“可是零的确比她好看啊。”
这个白痴!
我觉得还是把他送给沙明珠才是最上之计。
张小娴说,女人,做得最好也最失败的事就是爱男人。这句话对于沙明珠来说应该也同样适用的,虽然她对苏三的追杀来得气势汹汹,但是显然还在等待苏三会回心转意,只不过她选择的方式实在是有点问题。或许,威名赫赫的匪首沙老大从来就没有教过女儿如何谈恋爱吧。
但是沙明珠的头脑一旦离开“苏三”两个字就立刻变得精明了,在听到“财神少爷”这四个字的时候就愈发向商业化转变了,或者可以说是身为绿林匪首的她清醒地意识到利益高于感情,而陈棋的出现无疑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俗话说利益面前没有永远的敌人,在利益面前狮子和羊也能坐在一起谈判,所以虽然沙明珠和妖精哥哥的具体谈
判内容不为人知,但是从沙明珠亲自送陈棋、陈零回驿站的行为来看,我们就知道,女土匪已不成威胁了。
沙明珠只送到驿站前便勒住了马,道:“五少、七少,之前有所得罪之处还望各位海涵,咱们就此别过吧。”说着看了一眼迎出门来的我们,目光在苏三身上一掠而过,如同素不相识一般,但眼底的那一抹留恋却是谁也瞒不过去的。
看着她拍马离去那潇洒的背影,苏三不由叹了口气,说不清是庆幸还是失落。
不久之后火狐带着两百名驻守兵驿的兵士赶回来了,那个领兵的参军做事很是麻利,当下就护送我们去兵驿,之后又护送我们到虹风国边境。进入虹风国境内后,我们与银庄派来的保镖会合,不几日便到达了虹风国的都城郾都,落脚在陈家在此处的别业骞翥园。
拈豆儿还是下落不明,不过陈棋已经加派人手寻找,同时传递消息回凤麟。可怜的书桐强撑到郾都后就一头扎在床上起不来了,每天和棋坪两个大碗小碗的中药吃着,一对可怜兮兮的姐妹花。
温暖终于有机会亲近受伤的王子哥哥,每天红着小脸帮着端药扶他散步,若没有洗毫这个背后灵在旁边阴森森地给他们降温,或许等不到回凤麟我就又多一个二嫂了。
我悄悄问洗毫:“出门的时候二嫂给你多少好处?”
洗毫嘻嘻一笑,拿出一块上等的羊脂玉在我眼前一晃,想了想又道:“不对,这个是上回给的。这次给的是翡翠。”
呵呵,二嫂还真是用心良苦啊。不过,我们家的下人是不是也太有钱了些?
“公主,六皇子来了。”裁云道。
我微笑道:“他是来找温姐姐的吧?告诉他温姐姐陪二哥在园子里散步呢,他要是不嫌冷,就去园子里找她吧。”
裁云道:“六皇子说是来找你的,正在鸾厅候着呢。”
我一边同她去鸾厅,一边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你也别硬撑着,累了就去歇着。不然,就去同书桐和棋坪说说话。”
“永淳公主,”白微暇笑眯眯地向我招呼道,“许久不见哪。”
我笑道:“可不是,都有十几个时辰没见了。”
昨天他在这里见到温暖对王子哥哥亲密无间的模样似乎很受打击,我还以为他不会再来了呢。
白微暇微笑道:“永淳公主来郾都这些天,也没好好看过郾都的风光吧?若不嫌弃,就由我陪公主游玩一番如何?”
我笑得更甜蜜,道:“不知六皇子有何推荐?”我出来不就是为了玩嘛,当然不会拒绝了。
我同白微暇一拍即合,准备前往郾都东边的嬉冰场去溜冰,顺便也叫了陈零、火狐、银鼠、火麒麟、丁冲和一众小书童,人多更热闹。本来也叫了沈拓,可是他一来伤势未愈,二来自恃年纪稍长不肯同我们“小孩子”混在一起,就没去。
嬉冰场占地甚广,在这里玩的人也很多,从平民百姓到达官贵人都有,据白微暇说冰嬉是虹风国一项很得民心的游戏,甚至每年各地还举行一些比赛,选拔出高手参加朝廷的冰嬉大赛,拔得头筹的可得到皇室的赏赐,甚至还有的因此能得个小官做做。
古人的溜冰鞋有单刀和双刀两种,在木鞋底部安装,比鞋稍短,这样旋转、停止都可以凭借木跟来进行。刚穿上的时候我有些不习惯,不过虽然比不上以前我的那双单排轮滑,但滑了一会儿也就流畅起来。
最有趣的是陈零他们大部分都不会溜冰,虽然仗着有功夫在身动作灵巧,但在冰上显得战战兢兢的样子还是很好笑。这样一来冰嬉的高手白微暇就被衬托得分外潇洒了,也因此临时担任了滑冰教练。
虽然冰刀和轮滑有一定的区别,况且是这样简陋的古代溜冰鞋,但好歹我也是同楚重山玩过刷街的半吊子“高手”,一旦适应了脚下之双冰鞋后,我就开始琢磨玩些技巧来炫一炫了。
先是速滑,风一样地在冰上掠了一圈,而后来个急停,把前面正在抽冰嘎的两个小孩吓了一跳。然后绕着陈零他们,反滑双**替交叉过桩,顺便嘲笑一下姿势活像罗圈腿的企鹅的药泉。最后还做了几下跳跃旋转,落地后就听到陈零毫不掩饰的喝采声。
但是后来我发现,其实我玩的这些技巧在这里也不算什么特别的,因为我还看到有人在玩花样滑冰,舞蹈动作与武术动作融合在一起,十分漂亮,与我们在电视上看到的花样滑冰相比也不逊色多少。
最先学会滑冰的就是火狐,大概是他的舞蹈功底有一定的作用吧,当他在冰上滑行的时候,那优雅的姿态如同天鹅起舞,让白微暇这个教练嫉妒不已。
“哎哟!”随着一声痛叫,洗毫扑倒了一个人,在冰上滚作一团。那人把压在身上的洗毫用力推开,一边爬起来,一边怒道:“登徒子!”
原来那是个眉清目秀的女孩子,被洗毫这一撞已是满脸通红,洗毫脸红得也不予多让,慌张之下手脚乱蹬更是站不起来了,忙乱之中那女孩未及站稳便又被他踢倒,一下压在他身上。
洗毫红着脸,结结巴巴地道:“登、登徒子!”
那女孩又羞又气,等不及爬起身,先给了他一嘴巴。
这么一闹,周围立刻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有几个认识那女孩的年轻人挤过来便要向洗毫挥拳相向。
陈零拉起洗毫,微笑道:“真是对不住,我家小僮不会冰嬉,多有得罪了。这位姑娘可曾受伤不曾?”
那女孩见陈零俊秀清雅的模样,又是如此温言软语,不由大是羞涩,先白了洗毫一眼,向陈零道:“我没事。”
一个年轻人见状不悦道:“怎么会没事?他一个粗手粗脚的男人,撞了我妹妹就白撞了吗?”
那女孩又瞪了洗毫一眼,大概刚才确实是被撞得痛了,不由伸手揉了揉胸口。但她还是道:“没有什么大碍,不要紧。”
那年轻人道:“这要是撞出内伤来怎么办?”
那女孩眼睛一转,向陈零道:“我现在胸口疼得厉害,或许真是哪里撞得不好了。不知公子这位朋友住在哪里?回头若是验出我有伤,也好找他去。”
她这明显是找借口要勾搭陈零嘛,我暗暗撇嘴,道:“倒也不用回头再找他,六……嗯,白公子,你知道附近有什么好郎中么?现在就叫人送这位姑娘过去看病吧,免得耽误了伤势。零,拿钱给这位姑娘去看病。”
陈零听话地掏出一张银票,道:“我身上没有散碎银子,这张银票是一百两的,姑娘先拿着用,若是不够尽管说。”
那女孩变了脸色,她身旁那年轻人却喜笑颜开地接过银票,口中还道:“那是自然,若真是有内伤,这点银子还未必够呢。”说着又横了洗毫一眼,道:“不过别以为拿了银子就算了,我妹妹清清白白的女儿家,被你这么冲撞,怎么也说不过去。”
洗毫忍气道:“那还要怎样?”
那年轻人一边将银票塞进怀里,一边大咧咧地道:“我看你就跪下来磕上十个响头,大叫三声:‘姑奶奶我再也不敢了!’,这样我或许会考虑放你一马。”
他如此不通人情步步紧逼,丁冲这个爆脾气先忍不住了,上去揪住他的衣领怒道:“你有完没完?”我看见丁冲的身子突然一抖,然后就一掌打在那年轻人身上把他打飞出去,然后我才看见丁冲的胸口插着一把匕首。
局面一下子变得混乱起来,原本围观的那些人里突然窜出十几个人杀将过来,那个含羞带怨的女孩也从腰间抽出了软剑,陈零几乎是本能地把我挡在身后,而火狐等人也飞身过来同白微暇的护卫一起与那些刺客交战在一处。
又是杀手,又是刀光剑影,我真向冲天大喊一声:“鬼谷你***有完没完?”
不过现在不是让我大喊的时候,眼见那女孩恶狠狠地一剑刺来,陈零没带武器,只能空手与她相斗,我连忙后退,免得刀剑无眼扎着我。就算不被刀剑扎着我,被他俩谁不小心给踩一脚撞一下也不好受啊。可是我又不敢退远了,怕没有陈零的保护别人趁机上来再给我一刀。于是乎,这个距离就成了很难把握的事,我就像小时候玩“老鹰
捉小鸡”游戏一样,在陈零身后东躲西藏不敢太远也不敢太近,狼狈万分。
因为事发突然,大家脚上还穿着遛冰鞋来不及换掉,行动间不免受到影响,十分不便利。而那些杀手却像是早有准备,虽是穿着遛冰鞋在冰场上却丝毫不受影响。
突然后颈一紧,我的身子一下腾空,连声尖叫都没发出来,就又一次飞上了天。为什么要说这个又字呢?想想那个六形门的郭少华吧,那个把我当肉票绑架走威胁nod哥哥休妻的。不知道这一次我还有没有那么好运呢?
“放下!”陈零惊叫一声,不顾那女孩的剑已刺到身上,直向这边扑了过来。奇怪的是那女孩又突然将剑转了个方向,剑尖擦着陈零的衣服过去,要是慢上一步我家007就得被穿个透明窟窿了。
陈零的奋不顾身却只扯下了我的一幅衣襟,那个身份不明的杀手挟着我飞快地跑走,速度竟不亚于丁冲。不过,为什么又是挟我啊?绑匪怎么都一个动作的?背着我跑不成吗?抱着也行啊。干嘛非得挟?把我当面粉袋子?
嗖的一声,一个人影拦在了我们前面,接着一道银光便向着绑匪刺了过来。绑匪一手挟着我,一手虚按一掌,避开火麒麟的袭击,但就是这么一阻,陈零已经扑了过来,两眼发红,不要命似的一味猛攻。
那人对于陈零的攻击只轻飘飘地把我当成挡箭牌来左挡右挡,逼得陈零招式不敢用尽就赶紧变化,十七八招过后竟没有一招是打到人家的,还因为总是收回内力而把自己弊得小脸通红几乎吐血。
其他的杀手也很快就过来拦下了陈零和火麒麟,让那人从从容容地挟着我飞奔而去。
又是山洞,好熟悉的场景啊。
只不过大冬天的跑山上来也未免太冷了,幸亏今天出门的时候我穿得不少,而且,最重要的是,我的鞋子还穿在脚上——虽然是双遛冰鞋。
抬头向那人嫣然一笑,我道:“您是要钱还是要命?还是要拿我当人质另有所图?”
或许是没料想我会如此镇静(他没看见我藏在裙子里正发抖的腿),那人微微一怔。其实他年轻也很轻,长得也好看(说起来我穿越之后见到的帅哥真是车载斗量啊),当然和我的哥哥们比起来就差好几个级别了,但总的来说他还算得上是个美少年。不管怎样,被一个美少年绑架总比被个丑八怪绑架在心理和视觉上都会好过一点,从这
一点上说我已经很满足了。和上一次被郭少华绑架相比,起码绑匪的个人素质上升了不止一个档次啊。
这个绑匪可没郭少华那么嘴碎,我俩大眼瞪小眼半天,他竟然一句话都不讲,而且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敢情是个属金鱼的。
他不说我说,就不信哄不出个只言片语让我找点线索的。
“这位大哥,我是该叫您绑匪大哥还是杀手大哥呢?嗯?难道说你其实比我年纪还小,我应该叫你杀手弟弟?不过你怎么会长得这么高啊?是不是喝牛奶长大的,所以看起来比我老这么多啊?”伸手比划了一个很大的距离,想想他其实也没那么老,就把距离又缩小了点。
“你应该也是出身鬼谷的吧?是小兽之一?哎,说起来我和你们鬼谷也蛮熟的啦,你看啊,之前呢有位杀手大哥,我跟你说啊,他好没羞哦,半夜三更的跑到人家房里,还对我的丫环上下其手地把她给点晕了,后来还抱着人家拿把刀架在人家的脖子上,还把人家的脖子给割破了,不知道有多疼啊。后来还有位宁姑娘,好端端的一个大美
人也进了鬼谷,误入歧途,枉费我耗尽口水也没能劝她回转,最后红绡香断有谁怜,自刎在那大树前。后来的后来,我又遇到了……”刚想说血童子小代,转念一想他是被火麒麟杀的,尸体还被银鼠给化干净了,不知道说出来会不会对火麒麟和银鼠不利,就改口说:“……遇到了大哥您。您看您是要直接在我脖子上来一刀呢,还是要在我胸
口刺上一剑呢?不过我想啊,如果您要杀我,那刚才在嬉冰场就下手了,用不着把我带到这荒山野岭的地方来……古代就是好啊,到处有山山水水的……反正您也不可能是要把我杀完弃尸在这里,没这个必要嘛。那么,你是要带我来见什么人吗?”
那人终于神色微动,反手抽出一柄弯如弦月的短刀,刀身上隐隐有血线流动,他扬手欲砍,我大叫起来:“风筝大哥,别玩刀!”
他一怔,薄唇轻启,声音低沉:“你认识我?”
“当然,看到了金线弯刀要是还不知道您就是风筝大哥,那我也不用混啦。”反正这刀是够弯的,是不是金线弯刀我也不知道,但是看他的反应我是蒙对了,金线弯刀的现任主人只有一个,就是当初在蹁跹坊杀死一个小倌未与我们着面的风筝。
风筝用手指轻轻抹过金线弯刀的刀身,神色温柔得就像妖精哥哥轻抚我头发时的模样。
其实我也料到他刚才是被我烦得受不了,才会拔刀吓唬我一下的,不过当他手腕一振弯刀掠过我头顶时,我还是感觉到一阵凉意,然后就看到一片头发落了下来。
我放声大哭:“你居然弄断我的头发!你不知道女孩子的头发有多宝贵吗?你以为像你们大老爷们似的,秃成地中海也能娶到老婆,你倒是试着娶个秃头女人试试。你这不是让我嫁不出去吗?”
我还想用上次吓郭少华的计策,打算死赖着要嫁给他,好让他心慌意乱。可是风筝不是郭少华,他只是将弯刀的刀身贴近我的脸,让我感受了一下那森森的寒意。不得不承认,杀气比这冬天的北风还让人寒,反正我是没出息地闭上了嘴,只管用一双眼睛向他眉目传情。
瞪了他半天,风筝居然嘴角微牵,笑了。
这个笑容轻浅得很容易让人忽略,不过我现在的眼神是二点五的,一眼就给捕捉到了。我纳闷:“你笑什么?”
“你在腹诽我。”这是肯定句。
“没有,我在心中赞美你。”当然不会承认。
“你想什么,眼神里表达得一清二楚。”
我郁闷,难道我的眼睛会说话?还是个大嘴巴?
“风筝,”几条人影窜进洞来,脸孔都很熟,是刚才在冰嬉场上的杀手,不过人数少了不至一半,那个女孩也在其中,半个身子都是血淋淋的,她脸上没什么表情,淡淡地道:“人都甩掉了,走吧。”
风筝的视线越过他们,看了看遥远的地方,伸手又把我给挟了起来,一行人又窜出山洞。
我刚想开口抗议他们虐待战虏,风筝就点了我的哑穴,我就用嘴形问候了他的祖宗和后代。
开始的时候是挟,后来就是扛——还真把我当面粉袋子了,一番折腾的结果就是,我吐了。
风筝对于我吐脏他的衣服没多大反应,其余的人可受不了,于是他改为跑在队末的下风处,把我改扛为背,而且解了我的哑穴。我哑着嗓子道歉:“抱歉哦,我也不是故意要吐你的,就是有点晕车。哦,不对,是晕人。那个,你能不能换件衣服?这件都脏了,味也怪难闻的。喂,就算你有鼻炎闻不到,不代表我也闻不到啊。还有你能不
能找点水给我漱口啊?喂!”他又点了我哑穴。
我已经没有力气再用口形诅咒他了,腹诽!腹诽!
现在鬼谷杀手都已经没落到买不起马和新衣服的地步了吗?跑了大半天我们居然还在山里转悠,净是些崎岖小路,越走越荒凉,越走我心越凉——看来哥哥们是真的很难找到这里来了。
那女孩伤势不轻,坚持到这里已经是极限了,终于身子一晃坐倒在地。令我吃惊的是,一行人中竟然没有一个停下来扶她或是等她一下的,全都一阵风似的从她身边跑过。女孩抬头看了看我们,眼中流露出一丝悲哀,一掌击碎了自己的天灵盖。
天啊,我又想吐了。
于是风筝的衣服更臭了。
等这些马拉松运动员终于停下来的时候,我发现眼前的景致已然不同,刚才是怪石嶙峋的山路,路上还有冰雪,而这里是……没有冰雪的怪石嶙峋。显然是有人打扫过了。
还有温泉!
我眼巴巴地看着那冒着热气的泉水,多想去洗洗我被自己的呕吐物给弄脏的下巴啊。穿越以来今天是我最糗的一天啦。
风筝居然真的带我到泉边,我一下地立刻扑过去洗脸,洗手,漱口。再回头时发现风筝已经换了身干净的衣服,然后像拎小鸡一样拎着我的衣领,把我拎进一间屋子。
我没功夫细看屋内陈设,因为我的视线全被美人榻上的女子给吸引了。
她娇慵无限地斜倚在那里,绣着大朵牡丹的长裙居然是唐式的,低胸高乳诱惑无限。脸上连一丝皱纹都没有,但是松挽的云鬓却是一片银丝。
白发魔女!我在心里叫。
“风筝拜见夫人。”风筝单膝点地,目不斜视。
白发魔女的目光在我身上一转,微微一笑,道:“这就是永淳公主?果然是个小美人。”
风筝已经解开了我的哑穴,我客气道:“哪里哪里,姐姐才是个大美人。”
白发魔女大笑起来:“姐姐?公主可真会哄人开心,老身可是做你祖母都有余了。”
我一呆,二呆,三呆,脱口而出:“难道你就是葬花夫人?”
白发魔女笑得千娇百媚,我心里是拔凉拔凉地,还以为葬花夫人是像《倩女幽魂》里的姥姥那样的怪物,却原来是比姥姥更怪物的怪物。除了她的白发就没有一样特征是符合她的实际年龄的,妖孽啊!
此妖孽见我目瞪口呆似乎很是好笑,愈发地笑得花枝乱颤了。
“你让人把我绑架到这里来有何用意?”此时我反倒镇定下来,也不用废话来掩饰自己的不安了,单刀直入地问。
葬花夫人悠然抬手,一名容貌清秀的少年忙上前扶她起来,简直拿出了侍候皇太后的架势。
“一直有人不希望永淳公主到凤麟王身边,可是公主还是去了。说起来真要怪我这些属下无能啊。”葬花夫人淡淡地开口。
我道:“一直有人希望葬花夫人不要再出现在人世,可是夫人还是屡屡现身。说起来真让那些人寒心啊。”耍嘴皮子谁不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