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来,回鹘人一直以统治者的姿态,在北庭等地强征赋税。让这些治所贫困之极。不过,只要吐蕃人兵马来犯,回鹘人倒也兴兵相救。因此,北庭来抵挡住了吐蕃人的数次攻击而没有丧失。在一些沦陷了的州县,吐蕃对汉人极其的残暴不仁。他们规定,汉人不论出身贵贱,不许读书不许做官,男为奴女为婢。就算走在大街上。汉人也只许弯腰而行,不许正视任何一名吐蕃人。几年前,陛下在西川屡败赤松德赞,让他胸中怒火无从宣泄。于是,他派人在河陇一带地沦陷地大肆屠杀汉奴以泄愤。据微臣所知。吐蕃在几个州县实施大屠杀,已有超过三万名汉奴被杀!”
“岂有此理!”萧云鹤勃然大怒的喝道。“朕施以王道善待吐蕃俘虏,他却在沦陷地枉杀我臣民!”
“不仅如此!”刘亮愤怒而又悲怆的说道,“在西域,但凡我大齐的将士被俘,必被吐蕃人剜胆摘心,甚至割得只剩一副骨架然后悬尸示众。更有甚者,他们抓到我们的孕妇,就将腹中地胎儿用刀挑出来,然后在火堆上烤食!他们的残暴不仁,让大齐将士愤怒欲狂,更加坚定了与敌决一死战的决心。有很多次,大齐的城池明明只有千余老弱残兵在守卫,可吐蕃的数千兵马就是攻不下来。面对强悍而残暴地吐蕃敌人,我大齐将士威武不屈,只用刀剑与死亡来回答!”
“好,做得好!”萧云鹤一击拳,咬牙切齿的怒声道,“北庭与安西的将士,是我大齐真正地勇士,朕以你们为豪!”
“多谢陛下!”刘亮跪倒下来磕头,已是泪流满面。他说道:“陛下,现今大齐在你的带领之下,国力蒸蒸日上,军队战无不胜!北庭安西这些西域的大齐子民,日夜翘首以待陛下兴王师驱除恶虏收复疆土。每经过一个大齐的属地,当地的百姓都会拜道而泣,让微臣给陛下捎上一句话:皇帝犹念陷蕃生灵否?”
“皇帝犹念陷蕃生灵否?皇帝犹念陷蕃生灵否!……”萧云鹤深吸了一口气,喃喃的念了数次。然后转过身来,静静的看着墙壁上的大地图,一动不动沉默不语。
刘亮伏在地上,静静地流泪,已经将面前的一方地毯都淋得湿了。武元衡走到萧云鹤身边,拱手轻声道:“陛下,是否让刘长史先行退下,回去休息?”
“嗯……”萧云鹤仍然背对着他们,轻嗯了一声。
刘亮郑重的三叩九拜,弓着身子退了出去。
武元衡走到萧云鹤身后,轻声道:“陛下,夜深了,请早些休息。龙体要紧。”
“皇帝犹念陷蕃生灵否!!!”萧云鹤突然大声的喊道,“武元衡,你说,朕是不是真的从来就没有念着自己地子民?!”
武元衡骇然的愣住了:“陛下!……”
萧云鹤转过身来,眼睛居然是通红地,而且还有淡淡的的泪痕。他剑眉紧锁神情冷峻,一字一顿的说道:“西域的大齐子民,朕对天发誓,一定会让你们重回大齐。一定要让欺凌你们的胡蛮恶虏,付出惨重的代价!”
武元衡惶然道:“陛下切勿感情用事!”
“朕知道!”萧云鹤走到御桌边,恨恨的坐下来,一手重重的拍在了桌案上,大声道,“赤松德赞,你们这群没开化的野蛮人,居然如此对待我大齐的子民!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朕现在真是后悔了----后悔当初放回那些吐蕃的俘虏,没将他们个个大卸八块,以泄朕心头之恨!”
武元衡在一旁垂手而立静默不语。他知道,皇帝也是个性情中人。性子一上来,也会和市井无赖一样的破口大骂过几句嘴瘾。但是,他骂的那些话是绝对不能当真的。因为办起正事来,这个皇帝比谁都冷静和认真。屠杀吐蕃俘虏这样的事情,他基本上是不会干的。
过了片刻,萧云鹤独自一人生了一阵闷气,见没人跟他搭话,也甚觉无味,没再发火了。看看武元衡,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萧云鹤不禁有些恼怒:“武元衡,你在看朕的笑话吗?”
“微臣不敢。”武元衡谦卑的拱手而拜。
“哼!”萧云鹤自觉没什么面子,恨恨的哼了一声。不过在武元衡面前,他也不用顾忌太多。毕竟他们二人知根知底,没什么好掩饰的。
“微臣是在等。等陛下发完了火,静下心来,再慢慢商议重要的事情。”武元衡依旧不愠不火。
萧云鹤想生气,却又不知该生什么样的气,只得恨恨骂道:“武元衡,你能不能像个男人一样,也发一发火生一生气,陪朕一起发泄发泄?你这副天塌下来也不变脸的鬼样子,朕见了着实恼火。朕倒是希望,现在在朕身边的是脾气火爆的李怀光和宋良臣!”
武元衡是个聪明人,他是从来不顺着皇帝的脾气走的。这时候,他机智的调转了话锋说道:“陛下刚提到了李怀光和宋良臣。微臣突然想起,如果要出征西域,这二人倒是十分的合适。”
萧云鹤顿时诧异的道:“此话怎讲?”
“原因很简单,就因为他们彪悍。”武元衡说道,“打内战,需要的是微臣这样能兼顾内政的将领。防守对抗吐蕃外敌,李晟楚彦马燧这样的将军都不错。但要千里袭敌远征破敌,李怀光绝对要比其他人要厉害。宋良臣就不用说了。他那样的人,上了战场就忘乎所以,就是为了杀戮而生的。远征在外,需要的就是这样一员生猛无比的大将鼓舞士气。有他在,军队就像有了定海神针,士气永不会跌落。”
萧云鹤笑了一笑:“想不到,你对他们二人居然还有这样的了解。”
“还有一点更重要。”武元衡补充道。
“什么?”
武元衡脸上泛起一丝诡异的微笑,轻声道;“陛下可曾记得,当年太宗皇帝为何派李靖出征吐谷楚彦?”
萧云鹤恍然大悟道:“当然记得----使功不如使过嘛!”
武元衡点头赞道:“正是使功不如使过。李怀光身负罪孽,如果陛下能给他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让他带兵出征,他势必竭尽全力拼死效忠。相反,李晟、马燧与楚彦那些人,都有无数功劳在身,荣华富贵已是享之不尽。派他们出征,或许不会有什么大的闪失。但是也难免会让他们有一些无过便是功的想法。毕竟他们都是上了年岁的人了,谁也不想在晚年栽上这一把。反之,李怀光已经是掉到了底谷。只会专心打仗以恕罪过。他这样的人上了场战,会更加有创造性,也更敢拼命更不怕死。面对西域那样复杂的战局,没有胆量和不怕死的精神是不够的。所以微臣觉得,李怀光特别适合出征西域。或许,他就是上天赐给陛下地西域之王。”
萧云鹤的脸上泛现出复杂的笑意,让武元衡感觉很是看不懂。
“陛下?”武元衡低声惊咦。
“哦,没事。你接着说吧。”萧云鹤搪塞了一句。
武元衡拱手拜了一拜。说道:“其实,至从卢龙节度平复后,大齐天下节度使制度已然废除。李怀光的身份和事迹,也没有当年那么敏感了。当年陛下宽宏大量没有杀他,已经让天下仕人感佩。如果现在陛下再能大胆启用李怀光。只会让天下臣工都被陛下地胸怀所感动。更何况,李怀光也确实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将帅之才。就这样让他终老无用,确实可惜。多年后我们的后人凭吊先人。也会为李怀光唏嘘一番吧?”
“我说你……”萧云鹤疑惑的看着武元衡,说道,“你可是从来不谁说情讲好话的。说,李怀光给了你什么好处?”
“这……呵呵!”武元衡尴尬地笑了起来,说道,“实话实说,李怀光的确是给了微臣一些好处。但他流放多年一贫如洗,送给微臣的不是钱财也不是美女。而是……几个响头。”
“李怀光给你磕头?”萧云鹤有些不可相信。诧异的道,“这老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低身下气了?以前,他可是我认识的人当中,最桀骜不驯地一个。”
“正因为他是那样的人。微臣才忍不住竭力的替他在陛下面前说话。”武元衡说道,“这一次。微臣并不隐瞒,地确是有一些私心,想帮助李怀光。陛下请责罚微臣吧!”
萧云鹤故作恼怒的瞪了武元衡几眼,哼道:“我说你今天怎么摸到朕的书房来了,原来是特意来说情的。那李怀光好不知趣。朕不杀他就已经是额外开恩了。他不老老实实的在流放地过日子,还想着要上阵带兵吗?我大齐人才辈出名将如林,难道朕就真的非他李怀光不用吗?四大元帅也许都老了,适应不了长途奔袭的征战。如果当真要出兵西域,朕打算启用新人。”
“新人?”武元衡既失望,又有些惊讶。
“是啊,启用新人。”萧云鹤说道,“李白有诗,江山代有才人出。四大元帅年岁都已高,莫非你要朕在他们归天之后,手中再无将才可用吗?其实你仔细想想,年轻一代中,我大齐还是有许多可用之才的。李、房慈,师出李晟,尽得真传。徐战其实也还不错,只是比他二位师兄略显稚嫩一点。薛平一样年轻,虽然名不见经传现在也没什么功绩,但朕知道,他少年老成满腹才学是个人才,可堪大用。稍长一点地人当中,李光进、李光颜兄弟和唐汉臣、路嗣恭都是可以独挡一面的。李是猛将、董重质多智谋。高固和宋良臣虽然一直都是朕身边的护卫近臣,其实也是可以带兵出征独挡一面的。你说说,朕难道非用他李怀光不可吗?”
武元衡听完,脸上的笑意居然更浓了,淡定地看着皇帝不说话萧云鹤被他看得楚彦身不舒坦:“你这么看着朕干什么?”
武元衡轻笑道:“微臣只是随便说说启用李怀光的事情,陛下就反应这么强烈。足以见得……陛下对李怀光,当真是异常地在意啊!”
“你……大胆!”萧云鹤像是突然一下被人剥光了衣服,既怒且羞。
武元衡慌忙拜倒下来:“微臣知罪!”
萧云鹤恨恨的瞪了武元衡几眼,然后又无奈的长叹一声,摆摆手说道:“罢了,起来吧伯苍。也只有你,敢在朕的面前说出这样的真话了。”
武元衡心中暗笑:看来我猜得没错。皇帝口头上对启用李怀光一事大肆反感,其实心里一直有这样的想法。李怀光是什么人物,皇帝比任何人都清楚。只不过。谋反可是十恶不赦之大罪。李怀光有这样的前科履历,谁都不会再对他完全放心了。更重要地是,要启用一个重罪流放之人,本身就会很有挑战性,会背负上许多的压力。朝上的大臣会持反对意见不说,就是军队里的那些将军士卒们,或许也会心生芥蒂。毕竟李怀光已经离朝几年。人走茶凉是一个原因。另外,大齐的军队都已经经过了组编,哪只军队还会像当年的朔方军那样,对李怀光楚彦信不疑奉若神灵呢“朕看到李怀光的时候,地确是想过让他重回军队。挑起一份职责来。”萧云鹤并不讳言的说道,“也正如你所说,朕也认为,他李怀光是特别适合在西域河陇一带拼打。一来,他在朔方经营多年。对回鹘与吐蕃都非常的熟悉。二来,他那股子狠劲、狂劲,也特别适合西域彪悍的民风。至于军事上的才能。朕就更不用怀疑了。虽然这些年来,他李怀光地战绩并不如李晟和马燧出色,但确实是因为缺少了发挥的机会。朕感觉,朕这些年来对他并不是太公平。李晟和马燧如此获得重用,他却被流放在荒僻之地,白白浪费了好几年大好的光阴。可惜,可惜啊!”
武元衡暗自发笑:陛下果然有想过这样的事情……看来,要重新启用李怀光。也并不是没有可能。虽然会遇到很大的阻力和非议。但陛下是什么人?他要拍板定案乾坤独断,谁又敢提一个不字呢?
萧云鹤警觉地瞪着武元衡:“你为什么笑得这么阴险?”
武元衡忍不住呵呵的笑了起来:“微臣从来不干什么阴险的事情。陛下心中有所思,微臣替你说了出来。事实就是这样。”
“真受不了你!你若是碰上别地皇帝,早被杀了一百次了。”萧云鹤又好笑又好气的说道,“妄揣圣意。其命久乎?”
“陛下也说了,是别的皇帝。你是不会这样做的。”武元衡笑得越发自信。让萧云鹤感觉有些恼火。但心中更多的是欣慰。毕竟,当皇帝的人想有一个知已,可不是容易的事情。
“这样吧。西域和河陇的事情,暂时还不好提。”萧云鹤说道,“真到了那一天要用兵了,朕再详细考虑。你给朕说说,这李怀光已经进京了,朕该如何安排他?”
武元衡果断而又机智地说了一句:“陛下为了给太上皇和昭应昭王庆寿,不是大赦天下了吗?”
萧云鹤也当仁不让:“可李怀光犯的是十恶不赦之罪。朕如何赦他?”
“律法也不外乎人情。这么多年来,陛下一直提倡慎刑,不就是为了珍惜生命,给人改过自新的机会吗?”武元衡说道,“李怀光已经彻底悔悟,这样对他的惩处的目地就达到了,这就够了。再说了,当年李怀光的事迹,并没有造成十分巨大地损失和极度恶劣的影响。陛下要站出来对他开一个特赦,也不见得有多难。更重要的是……陛下与李怀光,惺惺相惜莫逆之交。于公于私,特赦李怀光都有充分的理由。”
“照你这么说,朕真的要特赦李怀光了?”萧云鹤狡黠的看着武元衡,不怀好意的笑。
武元衡却是一本正经的拱手而拜:“正是如此。”
“那好吧,朕就依你一回,特赦李怀光。将他召回京城,不必再去岭南了。他这么大岁数了,再去岭南颠簸一回,要是死在路上了可不好。”萧云鹤顺坡下驴,说道,“不过,朕也不置于一下又让他尝多少甜头。让他当个马夫,去给朕喂马。终南山脚下有个飞龙骑马场,让他去那里养马。”
武元衡险些扑赤一声笑了出来,但好歹忍住了。拱手拜道:“陛下英明,仁慈博爱之心,定能获得天下人的赞颂。”
“行了,少拍马屁。朕累了,你该干嘛干嘛去。”萧云鹤伸了一个懒腰,轻松的说道,“想不到,你说情也还挺有几分本事。”
武元衡笑了一笑,缓步退了出来。出了御书房,武元衡马上就喜上眉梢了:皇帝终于撂下了面子,将李怀光留下了。我这一趟没白来。李怀光想留下不走,皇帝其实也想留住李怀光不让他走。只不过都是碍不过情面……到头来,只好我站出来当小人,替李怀光说情,替皇帝圆话了。罢罢罢,皇帝好歹给了李怀光一个差事,没让他在家养闲,估计李怀光也会感恩戴德了……嗯,在飞龙厩养马,这么说,皇帝有意让李怀光多接触飞龙骑了?他这样做,看来又是别有深意吧?呵呵!
萧云鹤庸懒的坐在御书房的软榻上,枕着自己的手臂暗自寻思:河西、陇右是一定要收回来的,不然国都始终就像是**面对着敌人的威胁一样,这会让人寝食不安。北庭和安西的千里疆土,虽然贫瘠荒凉,但手背手心都是肉,也轮不到别人来奴役和瓜分。今后几年的国策与战略,重心就在那边了。西域与河陇的事情,估计多半都要在军事上解决。要对抗吐蕃震劾回鹘和其他一些蛮族,强大的骑兵是必不可少的,必须现在就开始重点培养才是……李怀光呀李怀光,将来,你可是朕手上的一枚重要的棋子。你可要活得精神一点,别让朕失望了。
李怀光,感恩戴德兴高采烈的去养马了。终南山脚下的飞龙厩里,从此多了一个令所有人瞩目的马夫。那可是曾经叱咤风云的四大元帅之一、阴谋叛国意图弑君的大人物。
在飞龙厩马场里,李怀光只是个小得不能再小、从九品的芝麻官。可是没有人敢对他粗气大气的说话。一来人们都知道他的来历;二来,李怀光身上那股自然散发的杀气和凛然气势,也着实让那些寻常的小官吏和马夫们不寒而栗。而且,李怀光本来就是相马养马的大行家。至从当上这个从九品的小官以后,他将自己一生积累的马匹知识都运用了起来,将马匹当作了亲儿子一般的对待。他的这种兢业和专业,让飞龙厩的那些人也着实佩服。
虽然只是一个从九品的芝麻官,低贱到不能再低贱的职业,但李怀光感觉很满足。无论如何,现在比呆在岭南时已经强了百倍。每天可以听到马匹奔腾的声音,可以听到号角与鼓声,可以看到将士们骑着他饲养的马匹在沙场上训练奔腾。李怀光打成心眼里感觉到满足。
萧云鹤派人注意着李怀光,不断的回报着他的消息。得知他在飞龙厩的所作所以,萧云鹤时常一阵发笑----那样一个杀人如麻气冲斗牛的野汉子,现在乖乖的养马了,真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冬去春来。挨过了一个冬天,马匹大多掉了膘。眼下春来草长,正是马匹长肉肥膘的好时节。萧云鹤,也开始着手办理手中的重要事情了。
那就是----壮大飞龙骑。
从西川带来的飞龙骑,原有三万人。经过这几年的精简和战斗减员,现在刚好还剩两万。不用说,这是大齐目前最精锐也最宝贵的军队。但在萧云鹤眼里。这个数量实在太少了。虽然其他的军队里也有骑兵,但要么规模不大,要么战斗力参差不齐,很难令人满意。在全国范围内组建一支足以对抗吐蕃的强大骑兵,势在必行。
终南山飞龙厩里,豢养着大齐最好地六万匹神驹。二千多名马夫,像伺候祖宗一样的养着这些马儿。现在。是时候让它们发挥自己的作用了。
河北平定,节度使制度彻底废除,先前制定的军事制度也是有必要进一步改革了。左右神策卫,囊括大齐天下所以的战斗兵马,现在看来已是有些不合理。于是。萧云鹤找来李晟、马燧、楚彦和武元衡等人商议,将军队又重新进行了一番重组。东都洛阳加上河北、江淮一带的兵马,仍然隶属右神策卫,这里大约集中了二十万左右的兵力,依旧由马燧担任大将军。江南、岭南等南方一带地兵力。重新划分了军区,设立了右神武卫,由李光颜任大将军。京城、山南、剑川一带。仍属左神策卫,由李晟担任大将军指挥。原凤翔、泾原、朔方的边境军镇,则是统一划分成了一个军区,称为左神武卫,由楚彦任大将军。
这样一来,军权分化,没有过度集中在个别将领的手中。同时,大大的减轻了李晟和马燧的工作压力。而且。这样地军区划分,更显得有针对性。左神武卫和右神策卫,明显的是为抵御外敌而存在;左神策卫主要是拱卫国都,右神武卫则是保卫南方的领土和维护地方治安。
这样一来,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左神武卫了。楚彦是昔日四大元帅中最年轻的,萧云鹤也特意让他坐镇西面。用意十分地明显。
而且,他更大的手笔还在后面。
春天过了一半,萧云鹤让兵部发出了一份重要制诰。在天下军队中遴选精于骑术的强健者,重组飞龙骑。目标数字---六万!
这也就意味着,大齐最彪悍、最神秘地军队,从此走向了规模化和公开化,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大齐最强武力的代表。
听到这个消息,李怀光激动得三夜没睡着觉。他有了不下一百次的冲动,想要跑到皇帝的面前毛遂自荐,要进入飞龙骑当一名小卒。不过,最后他都忍住了。他在想,像他这样有着不良前科的罪人,谁还会相信他、愿意让他入军呢?而且,自己已经有六十岁了……
每逢想到这些,李怀光总感觉自己像是掉进了无尽的痛苦深渊,无法自拔而且仿佛已经沉迷其中。昔日精神抖擞比年轻人还劲头十足的李怀光,瞬时蔫了,仿佛大病了一场,变得无精打采。
二个月之内,终南山下已有六万精兵。冬练三伏夏练三九。这批最精锐地士卒,顶着夏天的烈烈红日,开始的挥汗如雨的艰苦训练。
马匹有了任务,马夫就变得闲了。李怀光突然一下发现自己成了这个世上最游手好闲的人。每天早上交出了令符点出了马匹,就没他什么事了。只等晚上马匹回笼地时候看上一眼,其他的时间都在观望中度过。看着那些强壮地年轻人在沙场上纵横驰骋,李怀光的眼珠子几乎都要掉出来了。无尽的寂寞和强烈的失落感,将他日夜噬咬,烦躁痛苦不堪。
这一切,萧云鹤都看在眼里,而且暗自满意。
负责训练飞龙骑的,是高固和宋良臣。这两个人,一个冷静寡言,一个性烈如火,相得益彰。在原来两万飞龙骑基础上组建的六万人马,在他们二人的联手操练之下,迅速成长,羡煞旁人。
武元衡却有些暗自着急。李怀光都是六十岁的人了,再这么折腾下去,要是哪天撑不住一命呜乎了,岂不是大大的不妙?
终于有一天,武元衡有些沉不住气,跑到武德殿里来见皇帝,说起了李怀光的事情。
对此,萧云鹤只是笑,而且笑得很得意。弄得武元衡一头雾水。
“走吧,伯苍。陪朕到终南山飞龙厩走一趟。”萧云鹤说道。“快半年了,朕也是时候去看一看那头关在笼子里的雄狮了。”
武元衡心中一喜:原来皇帝早已筹划在胸,对一切智珠在握!
二人带上了几个侍卫,骑上马出了京城,直到飞龙厩。
百里疆场上,千万铁骑来回飞奔,卷起重重黄沙。隆隆的战鼓敲得震天响。长角的铮呜响彻重云,声震百里。雄楚彦的军旅气象,能让人瞬间血液沸腾,一股豪情油然而升。
“不错。好气势,有章法。”萧云鹤驻马在高处看了一阵。满意的说道,“高固和宋良臣,跟随朕多年。早在西川之时,就负责飞龙骑地训练。由他们来领头,再合适不过了。只是可惜啊。宋良臣只是一只猛虎,可当先锋所向披靡;高固沉稳有余机智不足,应变能力不强想象力也不太丰富。不足以挂帅。这两个人,都只能当大将,而不能当元帅。”
武元衡心中暗赞:陛下的识人用人之能,果然出类拔粹!照这话听来,皇帝心目中合适的元帅人选,已经不多了……李怀光,希望很大嘛!
“走吧,去看看那个糟老头子。”萧云鹤有些兴灾乐祸。拍着马朝马厩跑去。武元衡无可奈何的笑了一笑,拍马跟了上来。
得蒙皇帝召见,李怀光受宠若惊,急整衣冠前来见驾。萧云鹤看着穿一身绿色官袍的李怀光,左右不习惯。实在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李怀光不明就理,困窘得手足无措。
“李怀光。朕看到你这个样子,着实感觉十分的滑稽。”萧云鹤笑道,“你看看你,绶带翘出一截没扎整齐,官帽的两个翅儿一个高一个低,官靴上也尽是黄泥巴。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像是刚刚从田间回来地老农。”
李怀光尴尬的笑道:“微臣……的确是刚刚从马料间跑回来见驾的。形容不整,还望陛下恕罪。”
“罢了,朕也知道,你李怀光是从来不拘小节的。”萧云鹤地笑意变得充满了善意,徐徐问道,“这半年来,过得可好?”
“托陛下鸿福,一切都好。”李怀光毕恭毕敬。
“不见得吧?”萧云鹤说道,“朕听说,这两个月来你一直愁眉不展,像是生了什么大病?可有此事?”
“没有、没有。”李怀光木讷的摇头,矢口否认。
“当真没有?”萧云鹤随意的说道,“看来,还是朕自作多情了。满以为故人生病,特意前来探望一场,没想到你什么事也没有。既然如此,朕事务繁忙,就先回宫了。”
“啊!”李怀光惊叫一声,急忙挡在了皇帝面前。
“大胆李怀光,竟敢挡驾!”随行而来的侍卫怒声训斥就要拔刀,吓了李怀光一跳。李怀光自己也是恍然醒悟,慌忙跪倒在地谢罪。
“为何挡驾?”萧云鹤详装愠怒的问道。
“陛下,这……”李怀光犹豫了一阵,像豁出去了一般说道,“微臣有个不情之请!”
“既然是不情之请,那你还说什么?”萧云鹤说道,“朕回宫了,你好自为之吧。”
李怀光突然大声叫道:“陛下,请给微臣一个将功折罪地机会----让罪臣加入飞龙骑当一名小卒吧!”
“哦?你要充军?”萧云鹤哂笑一声,说道,“你都六十出头了,还充什么军?大齐兵志明文规定,五十岁必须退役。看来,这还的确是个不情之请啊!”说罢,又要抬脚就走。
“陛下、陛下!”李怀光以膝当脚,在地上跪行追着皇帝,大声喊道,“罪臣自知罪孽深重,百死莫赎。但罪臣愿意将这一条性命、这一条残朽之躯扔在沙场上,为大齐基业尽最后一份绵薄之力!也许罪臣真的拉不开二石之弓、挥不动百斤大刀了。但罪臣至少可以抱着敌人跳下山崖一起去死。杀一个够本,杀两个有得赚!只要陛下再给罪臣一个上沙场地机会,罪臣一定誓死报效,马革裹尸还!”
“怎么开口闭口就是死的?”萧云鹤有些不快的皱起眉头,说道,“你这么一大把年纪了,朕不将你流放了,还给你个闲职养老,你就安心干着吧。别想太多了。要上阵杀敌,那是年轻人的事情,你就不要瞎掺和了。”
眼看着皇帝又要走,李怀光真的急了。他突然一下站起来,就朝房中的墙壁撞去,嘴里大喊道:“大丈夫宁愿战死沙场,也不愿苟活于世!”冲动起来的李怀光,果然还是一头犟驴,速度飞快的就朝墙壁撞去!
事发突然,武元衡和那些侍卫们都被吓了一跳,可都来不及去拉他了。眼看着李怀光就要以头撞墙落个脑浆迸裂而死,萧云鹤突然暴喝一声:“站住!”
瞬时间,李怀光就像是中了定身咒一样,死死地愣住了。
萧云鹤转过身来缓步走到李怀光身边,低声冷喝道:“你居然敢威胁朕!”
李怀光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微臣不敢----微臣真的只想再上一次沙场,舍此残躯以报陛下天恩!”
“哼,简直就是市井无赖的行径!”萧云鹤恨恨的骂了一声,转过身来,朗朗道,“李怀光,朕就让你担任五品飞龙骑勋一府左郎将,辅助高固和宋良臣训练飞龙骑。要是不干出一点成绩,你就撞死在这墙上吧,不必再来见朕了。”
说罢,萧云鹤一抖袍袖,大步飞云的走了。李怀光已经在疯了一般地磕头,把头撞得咚咚作响,嘴里大声喊叫着:“谢陛下天恩!”
走出房间,萧云鹤就露出了一丝满足的笑意:彪悍地军队,也需要有激情的统帅才行。眼下,谁还会比李怀光更有激情呢?
光阴荏苒,弹指间年关又至。
节度使制度被废除后的第一个年头,收成十分喜人。东征淮西时,武元衡军事与经济两手都没有放松。淮西虽然蒙受战乱,但农桑与盐井都没有受到很大创伤。到了年底清算时发现,仅淮西盐井上交的国税,几乎就相当于以往国税总收入的一半。国库变得空前的充盈。为了装下国税钱物,甚至还加修了几间库房。
天下节度被废,所有农桑副牧的收成,都收入了国库。今年一年的粮税、布税与其他收入,几乎全部翻了两倍还不止。这还是投入了巨大资金重建河北的前提下实现的。由此可见,铲除了那些节度使吸血鬼,国家真的能变得富强许多。
手中有粮,心中不慌;手中有钱,万事好办。在国家变得富裕的同时,百姓们的生活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转变。大齐境内,基本上已经杜绝了大规模的百姓流浪。连最贫穷的百姓,也至少能够保证一日三餐的温饱。仓禀实而知礼节。在百姓生活得到了保障的同时,治安变得十分良好,社会风气也呈良性发展。安史之乱后,大齐国内混乱、萧条、贫穷、兵荒马乱的面貌基本上已经改观。短短的三四年时间,大齐皇朝已经焕然一新,如同换了人间这一年的军费开支,也比早两年要少了许多。一来,是雇佣军的数量又减少了不少。全国各地的龙骧卫义务兵都发展了起来,为国家节约了许多的军费开支。最大的一笔投入,就是终南山下的飞龙厩。这六万名健儿,全部由国家聘用并支付了相当可观的军饷,以保证他们后顾无忧。
这一支装备优良、训练刻苦、精心打造的大齐彪骑,已露出了峥嵘之色。连带兵一生地李晟、马燧这些人,也时常啧啧的赞叹飞龙骑的独到之处,叹为观止。
李怀光在飞龙厩窝了一年了。整支飞龙骑。都烙上了他的印记。李怀光素来就以治军严厉、练兵有方而著称。但是严厉的同时,他又把将士们当作自己的亲人来对待,因此很容易就能获得很高的声望。从名义上讲,高固和宋良臣是飞龙骑地头儿。可高固是聪明人,他能明白皇帝的心意。虽然皇帝只任命李怀光当了个五品将军来辅助他们,但其用意,无非就是要让李怀光主持训练这支军队。因此。但凡李怀光有什么主张和意见,他都会悉心听取。宋良臣一向粗枝大叶惯了。谁来当头儿这种事情他根本不关心。他最大的乐趣就是每天骑着大黑马在沙场上往来冲驰,这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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