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的家可谓家徒四壁，没有一样像样的家具和电器，不过很整洁。
北房共三间，东边是姥姥的卧室，西边是小冰的卧室，中间是杂货间。
小冰的卧室不足十平，一张单人床，一张暗黄色写字台，一张折叠椅，一个白底绿花布料简易衣柜。
姥姥的屋子有两个木柜，柜子很矮，平时还可以当凳子坐，屋内唯一的装饰是挂在墙上的老式相框，里面排列着大大小小的相片，大部分是丛云的，小冰的很少，有几张还是班级毕业照，照片中，小冰总是穿着不太合身的旧衣服站在最边上，笑容有些腼腆。
有一张是小冰和姥姥的合影，那时候小冰只有五岁，姥姥穿着灰色布衣，头发花白，佝偻着身子抓着小冰的小手，小冰扎着马尾，身穿一件褪色的花裙子和黑色方口布鞋，乖乖站在旁边，笑得很灿烂。
柯晏在这张相片前伫立良久，情不自禁地从后面抱住小冰，仿佛拥抱着照片中那个孤单懵懂的孩子。
“小冰。”
“嗯？”
“下辈子，做我女儿吧？”
小冰摇摇头，“那不成乱轮了？”
柯晏环抱着小冰的腰，调皮地摇了摇，“小色狼，我是想，从小就好好地照顾你。”
小冰像块柔软的海绵似的，在柯晏怀里转了个身，仰头迎上他温柔的目光，小冰的脸蛋红扑扑的，第一次骄傲地嘟起小嘴索吻，样子甚是可爱，柯晏满眼宠溺，嘴角带着笑意，微微低下头，像是缴械投降，轻吻上小冰的嘴唇，一下，两下……小冰继续骄傲地仰着头，甜蜜的笑着，柯晏也欲罢不能地笑着、吻着……
“小冰啊！”丛云抱着两床被子走进来，吓得柯晏和小冰慌忙松开。
“啊？”小冰思绪凌乱，口齿含糊不清，柯晏看了她一眼，忍俊不禁。
“我给你们拿了两床新被子，你们那个没晒，太潮了，盖这个吧。”
“谢谢云姨。”小冰正要接过被子，被柯晏抢先接过，“谢谢。”
“别客气，你们俩今晚睡哪个屋？”
“……啊？”小冰还没反应过来，又被柯晏抢先一步，“睡小冰那屋。”
“那屋是单人床，我再给你们搬个折叠床过来？”
“好，谢谢。”柯晏回道。
晚上，小冰盯着折叠床研究了半天，比她的小床矮，拼不到一起啊？“今晚我睡折叠床，你睡床上。”小冰提议。
“折叠床就是个摆设，你还真用啊？”柯晏忽然将小冰横抱起来扔到单人床上。
“这床太小了，两个人怎么睡，翻身都翻不开。”
“翻身还不容易，那就换你睡上面，我睡下面啊。”
小冰害羞地堵住耳朵，“柯！晏！你怎么这么污！人家都说你高冷！”
“跟自己的女人高冷，我不是有病么！”
“我不要跟你说话了。”
“好，不说了不说了，关灯，干点正事。”
凌晨一点多，小冰一丝不挂的躺在柯晏的臂弯里睡得昏昏沉沉，柯晏的手机铃声忽然响了。
“喂？”柯晏很快接起电话。
“谁……”小冰嘴里的“啊”字还没出来，嘴巴已经被柯晏堵住。
小冰心里怪怪的，感觉自己像个偷情的第三者。
柯晏安静地听对方讲完，说：“除非是高楼层，并且头朝下，否则摔得四分五裂，也还是有意识的，你会在痛苦中慢慢死去，也不一定能死成，他们可能会在你断气前把你救活，不过你不用担心，就算你全身的骨头都摔碎了，不能动了，一辈子瘫在床上，你的爸爸妈妈也会对你不离不弃，如果你头朝下，脑浆崩裂，当场毙命，死相是难看了点，估计上了新闻，也没人认得出，不过媒体肯定会注明，到时候亲者痛仇者快，我去参加你葬礼的时候，一定会转告你的父母，虽然白发人送黑发人，但是也不要太伤心了，毕竟人死不能复生，你们唯一的孩子已经没了，没有人再为你们养老送终，请节哀顺变……”
柯晏不紧不慢，对着电话说了很久，小冰听的有些紧张，甚至害怕，等柯晏挂了电话，才问，“谁啊？”
柯晏语速低缓，略显惆怅，“苏挽。”
“他怎么了？”
“......他问，跳楼自杀是不是能瞬间死掉。”
“他要跳楼！？”小冰一下子清醒了。
“他患抑郁症好几年了，重度抑郁。”
“……为什么？！”小冰还是觉得不可思议，苏挽是正当红偶像歌手，风光无两，名利双收，人生梦想也实现了。有什么想不开的呢？
“明星也是人……说来话长了，改天再慢慢跟你说，接着睡吧。”
小冰想起去听苏挽演唱会那天的场景，苏挽是个很礼貌、很会替别人着想的大男孩，除了音乐，很少对什么事情较真，虽然人气正旺、一呼百应，却没有一点明星架子，很好说话，他身边的工作人员都很放松。可不曾想，外面世界和平岁月静好，他的内心却是兵荒马乱心如死灰。
小冰思绪纷乱，忧心忡忡，“是因为娱乐圈的压力大吗？你要是有什么想不开的，要及时告诉我，不要憋在心里。”
“放心，有你在，我不会得抑郁症的。”柯晏把小冰抱紧了些，“乖，睡觉。”
小冰渐渐睡去，柯晏却睡不着。
第二天一早，柯晏打电话叫来了之前那辆出租车。
小冰疑惑，“不是明天走吗？你要去哪里？”
“我四处转转，这里风景不错，说不定以后可以来这里拍电影。”
“我陪你吧，你人生地不熟的。”
“在家陪陪姥姥吧，明天就要走了。”
“可是……”
“有司机呢，放心吧。”
柯晏坐进车内，望着后视镜，小冰站在门口，迟迟不肯回去，柯晏明显感觉到她的不安，那是被遗弃的人与生俱来的敏感，生怕会再次被抛弃似的，柯晏的心一下子软了，拿起电话，“乖，快回去，外面冷，我很快就回来。”
车子越开越远，小冰的身影越来越小，直到转弯，柯晏才把注意力从后视镜移向司机。
“说吧。”
司机态度恭敬，“都调查清了……情况不太乐观。”
“......直说。”
“她结婚了，有了新的家庭……还有一个儿子......”
柯晏听着司机娓娓道来，心沉到了谷底。
在回老家的路上，柯晏趁小冰不在的时候，跟姥姥打探过当年的情况——
小冰是在何时何地被捡到的，襁褓里有没有什么标记性物品，比如信件之类的。
姥姥似乎不太愿意聊这个话题，“都过去了，不提了。”
“如果不提，这件事在小冰心里，一辈子都过不去。”
“不然还能怎么样！千方百计找到他们，当面质问为什么当年不要她！？”姥姥有些烦躁。
“为什么不呢？万一有什么苦衷呢？”
“......”
“这么多年了，从来没有人找过她吗？”
“你有完没完！我不想提以前的事，小冰也不必知道，她没有爸爸妈妈，现在不也活的好好的吗！”